庄严肃穆的殿堂,宾客座无虚席。
陆沉站在汹涌的人海里,看着她幸福的面容。
……
他撑起沉沉的眼皮,终于张开眼睛,发愣地看着天花板,面上戴着氧气罩,抬起一只手臂,疼得他差点昏死过去。
额头滑下冷汗。
裴遇开门进来,见他竟然醒了,惊讶地道:“嚯,你醒了?真是个奇迹,我感觉要是能把你寿命延长一些,我就成神了。”
“周颜呢?”
他翻了白眼,交着手臂:“我说哥,你就不能关心关心其他事么,周颜长周颜短的。”
下巴撇了撇他的左侧:“在你旁边呢。”
很久不见,她瘦的整个人只剩下骨头一样,以前还有点肉的脸颊,镶在皮肤里的骨头还能浅浅地看到。
口腔突地涌上一股苦涩,他盯着周颜看,隔壁的呼吸机发出有规律的嘀嘀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裴遇叹了一口气,“你昏迷过去的第二天,傅晟擎向她逼婚,周先生周夫人她的家人都劝她去和傅晟擎领证,周承渊在国外出差,他不知道这回事。”
“她表面上答应了,但是告诉了周承渊听,周承渊帮她和你领证了,现在你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周家人逼的很紧,她不肯妥协,跳海了。”
“周颜的情况和你一样,器官多处衰竭,命不久矣。”
他认真的听着,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她看,裴遇离开后不久,泪水爬满了整张脸。
身体多处动不了,他翻腾着下床,站不起来就爬,慢慢地爬到周颜床边,拉着她的手,喃喃自语道:“颜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和那个家伙结婚了,你的十九岁开头就是他,二十岁婚姻的开头也是他。”
“我都差点忘记了,梦和现实是相反的。这样想我就安慰了很多,我好像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觉得,喜欢我这么累了,确实很累。”
不知道是何种毅力撑起了他的脊梁骨,浑身冒着虚汗的身体,蓝色条纹病号服俨然成了一件水衣。
朝着侧门昏暗的小楼梯走下去,微弱的声控灯时有时无。
终于,他们来到海边。
几近虚脱的男人放下怀里的人儿,海浪徐来,拍打着滩岸。
“记得你喜欢看海,带你来了。”自顾自地说着,薄削的嘴唇苍白得吓人,午后的阳光明媚,射入海底,带起海面的波光粼粼。
脑袋压着沙子,他躺在周颜身侧,握着掌心软软的纤手,喉咙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液体,拼命地往肚子里咽。
一直躺到了晚上,医院发现了两人不见,打着手电出来找,他阖着双眼,对面的女人缓缓张开了眸子,澄然地看着他。
“陆沉,带我走,我不想在这里了。”耳边除去海浪声,只剩下她轻轻如幽灵一样的颤音。
他睁开眼诧异地望着,泪水流了满面。
“我不喜欢他,别把我推开。”
陆沉紧紧抱着她,枕着她的肩头,郑重的承诺:“不会了,我们在一起,永远永远。”
周颜唇边流露出一丝浅笑。
几束白光照着沙滩,傅晟擎从一行人身后走出来,那张俊脸布满了阴沉,问着几个举着手电的人:“人呢?”
一片缄默。
数天后,电视台播报了一则新闻,“6月21日晚,离城的一处沙滩,警方在海里打捞出两具尸体,经过抢救,没有挽回两条生命。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事情……”
韩司茗怀里抱着一包薯片吃,抬头瞥到熟悉的两张脸,当即一愣,周颜,陆沉。
葬礼那天,好友心照不宣地把他们葬在一起,周夫人在一旁哭得凄惨,周承渊沉着脸一言不发,见到步来的傅晟擎,一拳狠狠地打在他脸上,唇角裂开流出鲜血。
……
三年后的冬天,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墓园里,今天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他趁着就要过去的一年,来看看她。
照片上的周颜难得笑了一次,他看痴了,说:“笑笑多好,遇到他,你笑的次数少之又少。”
宽大的外衣罩在身,傅晟擎却觉得雪花已经飘进他的胸腔里,体温骤然转冷。
没有她的冬天,比以往的冬天都要寒冷,寂寞。
手指擦去墓碑上的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少女,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