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卿“我记得!就算这些可以忘记,那岁岁也可以忘记吗?你知道她吗?你还记得她吗?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起过她?
评卿所有事我都可以慢慢看开,可是岁岁不行,她是我的命啊!天命带走了我的孩子,我没办法说出来,不能光明正大地为她哭一哭,她的父亲不但不记得她,还要劝我忘记她,这究竟什么什么道理!这就是天道吗?
评卿司政天天道约束万物、渡化苍生,那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的孩子?可见这里的天道法则并无慈悲,怕是早已化作一人权柄、为一人所驱使利用了罢!”
评卿的脸上浮现出一派癫狂的、求死的笑意,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疯狂,连带着五脏六腑都一起发抖。岁岁活在那样的日子里,挣扎沉浮,早早夭亡,这让她无法释怀,她捂着胸口,忽然生了一点悲凉:
评卿“今日这十二个时辰,是我向你讨来的,以后不管我身在何处,想起这一日光景就算有些许安慰。你给我的交待已了,剩下的千万年是我给岁岁的交待,我不能忘了她,更不能让她一个人。”
柏麟“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薄情寡义、不慈不仁之辈吗?我已吩咐司命去推演岁岁的命格,寻找她魂魄所在,你不必伤心至此。”
评卿没有用的,我回到天界这些日子,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寻了多少仙家,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是否已经投胎转世,是我、是我们连累了她
评卿——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有一对普通的凡人父母,就不会魂魄无依,更不会不知所踪。”
柏麟“如果有一天,岁岁回来了,你会原谅过去、放下过去吗?”
评卿“没有如果,所有办法都试过了。”
柏麟“会有机缘的,你等我。”
评卿“那这次又要等多久呢?十年,二十年,还是又与从前一样,永远都等不到?”
柏麟哑口无言——多久?他也不知道。
评卿“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不必再耗着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她伏身叩拜,
评卿“帝君安好,录神告退。”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柏麟拂袖挥灭了殿内的烛火和明珠,只余两盏孤灯,屋里一瞬间暗下来。
无边无际的夜色沉沉地压下来,笼罩着天宫中的众生,也逼迫着桌上的点点烛火,将其摇曳得像江海中的孤舟一般。但也因为这暮色的压迫,烛火愈发地靠近、拥抱、依偎在一起。
他与评卿,会是这无边夜色中的烛火吗?
他向门外看去,那里有一个单薄孤寒的黑色剪影,他知道她没走,也知道她还在门外看着他,就如同她也知道他在门内看着她。
两个人隔门相望,烛光和月光把彼此贴在了门上,直到蜡炬成灰、月色消融,那人影越来越浅,越来越模糊,最终化作虚无。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