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永遇乐

堂下还在闹，江萍揪着潘显荣的衣领问：

江萍“那我要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你怎么找？”

她的眼睛飘向很远的地方，那一年真是好早了，父亲和她把伤重的将官拖到家里救治，她什么也不懂，冒冒失失地就去问人家名姓，他好脾气地答，昊辰，取星辰一字。她当时就想真是个好名字，像他一样，是星星呢。他那时候还没栽在她身上，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根本不像个厮杀的人。

潘显荣“大姐！这话你半年前就问过。”

江萍“哦？那你有法子了没，能摘来星星给我吗？”

潘显荣笑得露出一口黄牙，从怀里宝贝似的摸出一块亮晶晶的石头来。

潘显荣“这叫大漠之星，二十年前我爹还没死的时候提过一嘴，是丝绸之路上往来商队的神物哩！这么多年多少商队抢夺寻找，我以为都快绝迹了……”

江萍“那你怎么找到的？”

潘显荣“我跟西夏人做生意嘛，看到在他们手里，半夜偷到手的。”

江萍“胆子这么大！怎么没被打死？”

她凉凉地问，心里着实吃了一惊，这老棺材板对她也是够可以了，要不是心里过不去改嫁的槛儿，答应了他也不是不行。

潘显荣“没本事通天去摘，地上遇见了还不给你带回来？怎么样，高兴吗？”

江萍举着那颗灿灿的石头，

江萍“真舍得送我啊？”

潘显荣“舍得！今儿个要星星，明儿个要月亮我也去替你寻！”

江萍叹了口气，不想难为他：

江萍“冒了那么大险带回来的，我就收了，往后别总往外头塞钱，多少给你儿子留点。”

潘显荣“他不听我话，偏要去当兵，现在就守在莫高窟外面，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我留给他有什么用？”

江萍嘴角微微抽动着，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唬得老头声音都颤了：

潘显荣“大姐！怎么了这是？不舒服就回屋歇着，我赶明儿再来，快回……”

江萍“没事。”

潘显荣“你歇着吧，我回家看看。”

江萍“那你慢走。”

江萍回到堂后，柏麟站在门口直直地看她，见她走进，抓住她的手把门反手一带，隔绝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吓，门都关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江萍当即去解他的腰封。

他吓了一跳，连忙拦住她的手，把她按在凳子上坐好，

柏麟“你每天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吗？”

江萍收不住肚子里的火气，

江萍“哪来的高官显贵，没见过货腰娘做生意啊？那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了，体察民情？还是接济苍生？这种日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好！不过这种日子难道去睡大街去讨饭吗，还是净等着饿死病死？”

柏麟张了张嘴，半晌才在袖子里捏着拳头问道：

柏麟“阁下恕罪，我本无意冒犯，我是说——你都不问问我叫什么、是什么人吗？”

江萍“一天转十来次堂，光陪酒就好几轮，都问了名姓怎么记得住？富家公子寻个新鲜罢了，又不是常客，谁问你来？”

柏麟“你怎知我不会再来——”

江萍吃吃地笑起来：

江萍“令尊不会任你在这种地方胡闹的。”

柏麟“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日后若常有踏足又当如何？”

江萍“凭什么？”

她向隔壁努努嘴，

江萍“那屋的叫红萼，前年搭上了县丞的公子，那官人脾气好、待她真心，长得也周正，都羡慕她好命呢，县丞家里来人，几个卫士把他们公子从红萼房里绑走了。

江萍他原本还想给她赎身、把她娶回家做妾来着。现在是没指望了，反正这辈子，她是休想再见他的面，也别想再从他身上捞到什么钱。人家官家公子，家世清白，哪能让我们这样的人毁了名声去？是不是？”

柏麟“你也羡慕吗？那我替你赎身可好？就现在。”

他兴冲冲地问，怎么方才没有早同她说呢，倒省了这诸多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