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

苍穹山下的小镇常有修士来往，今天却没有看到人。

过山门，上登天梯。往日的守山弟子早已树倒猢狲散，沈九没有修为，只能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苍穹峰之巅，并未如想象一般狼藉。他得先去清净峰一趟，欠洛冰河的东西总要还。

沈九的肩头积满了落雪，清净峰的竹子被火烧的一片焦黑。索性泥土里在春天的到来冒出几个碧绿色的小头。入目，依然是那个竹舍。那崭新的屋子与这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苍白的手推开门，桌子上还放着沈九四派联审时未看完的书。手在案几上抚过，未沾上一粒灰尘。

两名白衣少年走了进来，见到房子里有另一个人“咦”了一下，见来人沈九反过头那其中一名矮小的弟子似见鬼般指着沈九，还不停的觳觫：“师兄，我是不是见鬼了！”

较高的白衣少年用力的拍了他后脑勺：“笨啊！他是人。”说完他往前踏一步朝沈九拱手：“敢问阁下何人？”

沈九快马加鞭的赶回来，面容苍白的跟个死人一样，也难怪矮小的白衣少年会将它错认成鬼。

沈九淡淡道：“清净峰，沈清秋。”

这平淡无奇的语气却给较高的弟子一个晴天霹雳，只是行事多年，对长辈的尊卑他还是记得。他回答：“在下顾渊，我俩受师尊之托来打扫这里。那是我的师弟名苏寒 ”

这么规矩的孩子沈九还是有点好感的。而且细看面前这人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修为在同龄人眼中可以算是个天才。隐隐有洛冰河当年的影子。

与洛冰河相恋，一切棱角都被磨平。沈九眼中闪出一丝疑惑，他用手撑着身体：“你们师尊是谁？为什么来打扫这里？”

顾渊彬彬有礼地回答：“回沈峰主家师乃是先掌门。家师自峰主去后便吩咐我与师弟经常来打扫这里。他说沈峰主不喜脏，要维持一尘不染。他若已西去，我们仍要打扫。”

苏寒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身体都僵硬了：“沈峰主……沈峰主不是早死了吗！这可是他徒弟亲口承认的！那面前的是……”

沈九自嘲轻笑一声：“外界都说我死了，七哥，你为什么又这么关心我的遗物呢？即使这样，你也不与我恩断义绝吗？我都……我都那样对你了……”

屋子里的少年们离去，沈九走向书柜翻找。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在群书里显现。他拿到盒子，将他放在木桌上，走出清净峰。

去穹顶峰的后山上，他怀里还拿个棋盘。在众多墓碑中终于找到了那个刻着“掌门岳清源”的那一块。见到这时，他隐忍不住的情绪使他落下眼泪，砸在墓碑上。

沈九一把掀袍，双膝跪下。他此生面子看的格外重要，这一跪不知花了多大的毅力。手指一遍又一遍描绘着那几个大字。

眼泪砸在地上：“七哥，我只不过想要你解释，可你总是一味的说‘对不起’，你解释下我就会原谅你。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他又拿出棋盘，放在地上。喃喃道：“七哥，这次你我再来下一盘棋可好？”沈九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棋子，那棋盘还保持着被洛冰河打乱后的模样。

一口鲜红的血液喷在墓碑上，沈九拖着孱弱的身子挪向前，用袖子擦，可是越擦越脏。他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脱力般从墓碑上滑了下去。

青衣男子露出解脱般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用平稳的语气说：“这一年，我哭了、笑了、怕了、累了、认了。我总是担心身边会失去小畜生，却忘了问，他会害怕失去我吗？”

他本以是一介废人，心神动摇，精神不定，又被纱华玲用过南疆换血邪术，便成了一座溃散的千里之堤。

对的人，兜兜转转还是会相遇。

错的人，晃晃悠悠终归会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