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何谓痴傻

慕情在干什么？

识海中突然飘进一个淡淡的声音，原本靠在草坪中的躺椅上晒太阳的倾惬立刻睁开了眼，轻快地应声。

慕卿（绝身）哇～情哥哥你主动找我呀？真是难得～

慕情别废话，太子殿下好像要去半月关，你来不来？

慕卿（绝身）什么关？西边经常闹鬼的那个？

倾惬懒洋洋地绕着鬓角垂下的一缕丝发。

慕卿（绝身）他去那里做甚？那个缺德的帝君又排了任务？我说那位殿下现在在你们天庭连个正经职位也没有吧？这么用人啊？

那边慕情的声音有些许无奈：

慕情你放尊重些……他方才突然在通灵阵里问这事，依他的性子想来是必定要去看看的。

慕卿（绝身）哦，所以你就又跟过去了？若只是小妖小怪，人家自己也未必对付不了。

她懒洋洋地侧过身，伸手接过身边小蛇殷殷勤勤送过来的果汁。

慕情（小）你不知道，半月关这事在天庭……算了，就说来不来吧。

倾惬眯着眼睛撇了下太阳，恍惚间又想起上次在与君山分别时，那个人和煦笑着向她说的话。

谢怜希望下次相见时，我们能以本来面目坦诚相待。

慕卿（绝身）不了。

她撑起身，啪嗒合上了竹编的躺椅，转身向高塔的阴影中走去。

慕卿（绝身）我最近有点事，抽不开身。

慕情警惕道：

慕情你没密谋什么谋财害命的勾当吧？

慕卿（绝身）啧啧，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慕卿（绝身）说不定呢。

倾惬轻轻笑了起来，随手掐了通灵。

半月国啊……

她若有所思地望向西方，漫不经心地抚过肩头攀上的黑蛇。

也有故人在呢。

通灵阵里，贺谣正压着火气催花城赶紧出来商议要事，花城正毫不掩饰火气地正面回怼，一拖再拖。

慕卿（绝身）这是咋啦？

倾惬在前排隐身吃瓜，悄悄戳了戳她。

贺谣明仪跑了，在鬼市附近放了道火龙啸天。

她的声音里没有往日仿若万事不挂心的飘渺淡然，锐利而急促，冷得像坚冰。

慕卿（绝身）还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跑了？

倾惬震惊。

贺谣我在西北。

慕卿（绝身）等下。

倾惬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慕卿（绝身）半月关是么？你和那仙乐太子一道去的？

贺谣本还奇怪她从哪得的消息，心念一转暗料到这位同那玄真的联系和往日里比自己来得还快的天界消息，便也不再深究：

贺谣并非同路，后来遇上。

慕卿（绝身）那这半月古国的始末你可知晓？同我讲讲嘛。

贺谣本还在焦头烂额地搜人，一边一鞭子抽得那擅离职守的牢门护卫趴倒在地一边同花城在线扯皮，额角青筋跳得快蹦出来了，冷冷甩了她两个字：

贺谣多事。

慕卿（绝身）哎呀姐姐，你就告诉我嘛~

倾惬不依不饶地开启了死缠烂打模式，对面不胜其烦，只好应她忙完再谈。

她这一忙，就到了月上柳梢的时候。等倾惬捣完一座南阳庙意气风发地回到毒谷，才等到了来自那位同僚的通灵。

大抵是事情已经得到了妥善解决，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一贯的浅漠：

贺谣想听什么。

慕卿（绝身）就是半月国灭国的内因，还有现在闹鬼的真相，还有天界为什么对此遮遮掩掩。

采星塔的每一层都点满了明灯，照得谷地亮如白昼，倾惬靠在窗边晃着腿，偏头望向黑沉沉的夜。

贺谣第一个，半月人因无力护国，想带炸药混入中原，半月国师有永安的血，和永安将领里应外合，开门迎敌。第二个，半月士兵化鬼作祟，生食过路商队。第三个，半月国师被半月人吊死化鬼，仍存于半月关中，那永安将领是她旧情人，飞升成了明光副将，暗地护着。

贺谣的声音公事公办，不带丝毫感情。倾惬听了，倒像是若有所思，难得缄默了。

贺谣你问这个做甚。

倾惬弯弯眼睛：

慕卿（绝身）呀，不瞒你说，那小国师以前是我徒弟。

贺谣怪不得，愚蠢至此。

她依旧辛辣刻薄，毫不客气地刺了一句。

倾惬笑着，轻轻叹声。

慕卿（绝身）是啊，太傻。

贺谣这语气，你想捞人？

慕卿（绝身）怎么会。

倾惬悠悠伸了个懒腰，合上床帘。

慕卿（绝身）自己造的孽，我凭何去救。

贺谣你要真想救，我倒能帮。卸了他裴茗一条臂膀，解气。

慕卿（绝身）不必不必，要你救人，多贵啊。

贺谣那自然，这次消息，你还没付款。

慕卿（绝身）赊。

她推开门，顺着墙壁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落在秋千上，在如水般渗骨的寒夜中荡了起来。

眯起眼，远方的山岚沉寂无声，她不禁想起百年前的那个夜晚，赤足烂衫的女孩爬过谷缘林障，手里紧握着一把沉重的军刀，斩过她畜养的毒蛇，最终自己也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凛冬的雪地里。

那时她去远方办事，恰好在此时归来，望着那孩子的眼睛，倾惬没有落下手中剑刃，而是向她伸出了手。

她把那个孩子从雪中抱了起来，她治好了她的伤，她教会她控蛇之术，留了她四年。

她也曾问过为什么，倾惬只笑。

慕卿（绝身）我又不似青鬼那般没格调，从不做无意义的杀戮。

她俯下身，抚过女孩的长发。

慕卿（绝身）能被我杀的，从来不是等闲辈，知道么？

那个孩子在毒谷呆了四年，分一口吃喝，这里没有床，她也只好拿毯子裹一裹躺在地上。

盛夏一日，她来辞行，倾惬懒洋洋地挥一挥手，说声去吧。

慕卿（绝身）你此去，天南海北随意奔走，杀人越货概不负责，只要刀尖不指向我，其他随意。

然后这小孩就傻乎乎地回到了所谓“故乡”，傻乎乎地赔上了为人为鬼的一辈子，为了一帮与她素昧平生的，误解她的，恨她的人。

过客而已，倾惬本不挂心。

但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