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我在

叶白衣确实医术高明，他言明自己能保周子舒十年性命，但需废除武功。

这让周子舒的喜悦顷刻间化为乌有，他以命换得三年，不过是为了快意江湖，若是没了武功，和失去自由有什么区别呢？

因此他断然拒绝了叶白衣的治疗。

“生死有命，多谢前辈为我的事情费心了，便不劳烦您了。”

虽有失落，周子舒也不忘道完谢再离开，温客行和蓝深也跟着一起，身后叶白衣还在喊，却也无人理会。

夜色茫茫，雨又下了起来，不断有水珠挂在廊前檐下，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渐渐地连成了一条条线，坠落到地面，汇成一条条小溪。

周子舒站在凉亭长椅边，看着滂沱大雨，黯然神伤。

周子舒从没有这么想要活下去过。

他不后悔以七窍三秋钉换得自由，他只是有些遗憾。

原本以为有机会再争得十年性命，有机会去争……

也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或许，人作孽得多了，当真就不得如意。

温客行走到周子舒身边，努力压制内心的彷徨，“你还有，多长时间？”

“两年总还是有的。”

不过是失望一回罢了，还是和从前一样好了。

“你不想死，我就不会让你死。”

白衣抹额的少年走到周子舒另一边，黑眸注视着亭外雨雾缥缈，是平常冷静克制的语气，又多了分坚定的决心。

即便周子舒已经不抱希望，却还是为少年的坚决感到暖心，“阿深，我一个将死之人，何谈将来，罢了，不必……”

“我在，我不会让你死。”

少年望向他，仿佛誓言一般，再度说道。

周子舒怔了好一会，忽然苦笑，“靠什么，靠你那种奇怪的力量吗？”

为了他活，让蓝深陷入痛苦和折磨，又有什么意思呢？

“给我一些时间……”

“我说了，这件事不需要你管！”

周子舒烦躁地说完，发现少年眼中划过一抹受伤，他退开一步，“总之，这件事和你无关。”

如此便略显狼狈地逃离现场，却被温客行挡住去路。

“阿絮……”

似知道温客行要说什么，周子舒劝告，“老温，别说蠢话。”

但温客行还是坚持想劝他接受叶白衣的治疗。

受够了拘束，余生只想自由自在的周子舒怎么肯听，两人几句话便吵了起来。

温客行劝到后来，眼眶便红了，周子舒也受不了这气氛，骂了温客行一顿，便甩袖离去。

至始至终，没劝过周子舒一句的蓝深缓步走到眼眶通红的温客行旁边，“阿行，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给他一些时间，他现在救不了，不代表以后救不了。

“阿深！”

温客行抱住少年，力道很重，仿佛想从少年清凉的怀抱里汲取某种力量，他头低垂在少年肩膀，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一个人的时候，再大的痛苦都能忍着泪，咬着牙撑过去，可一旦有人温言安慰一句，那些硬生生忍住的泪，就会溃不成军。

抱着心爱的少年，温客行那些对好友可能命不久矣的担忧，对少年可能离去却无法言说的恐惧，还有鬼谷挣扎活命的无助，全数化作了眼泪，浸透了少年单薄的衣衫。

脖颈里有冰凉的水渍滚落，一滴一滴，像是流不尽一般，蓝深缓缓放松僵硬的身体，一手轻抚着这个此刻异常脆弱的男人的背脊。

耳边是压抑的低泣，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这一场雨，也不知掩盖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