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孟岐云第一次见阿玦杀人。
那两支牙箸，深深刺入于三公子的咽喉。一丝血也没有流出。只是倒在地上的死尸，眼睛惊恐地睁大，似乎在死前看见了来自地狱的修罗。
从阿玦拍桌、拂袖、刺箸、到于三公子倒地身亡，不过一瞬。
四周静了静，接着众人轰然四散跑出惊叫：“杀人了！杀人了！”
“于三公子被人杀了！”
阿玦把壶中的酒喝完。头就伏在桌子上。
孟岐云抚额，他决定以后再不允许阿玦喝酒。
很快，大理寺的衙役就到了。被杀的于三公子乃是京中吏部尚书独子。所以大理寺寺卿陆少成不但赶来的飞快，处理的也是慎重又慎重。早早的就封锁了绿栖楼附近的几处出口，为的是怕凶犯逃走。
凶犯只有一个，就是醉的不成样子的阿玦。陆少成不但带走了阿玦，连带尸首、绿栖楼的掌柜、于三公子的相帮也都带走了。
掌柜的直至天黑才回。回来自然是先去见孟岐云。
“楼主，大理寺已将顾姑娘收押。只等明日她酒醒了就审问。”
“唔，知道了。”
孟岐云喝茶。
“楼主，是不是先给陆大人递个话儿？”
“不用。”
孟岐云喝茶。
“那顾姑娘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了。”掌柜的叹了口气说，“大牢里的杀威棒怕是饶不过她。”
“不会。”
孟岐云再喝一口茶，说：“你以为宁王府不会盯着她？今晚宁王府就会有人去找陆少成求情，我们就不要凑热闹了。”
“那万一顾姑娘因此心向宁王……”掌柜的待要说“你得不偿失”，看看孟岐云的脸色终究没敢说下去。
“哼哼，不到最后怎能显出你家楼主的本事来？”孟岐云似乎是胸有成竹。“早些歇息，明日咱们去看陆大人审案。”
大理寺后衙，陆少成望着屋内院中满满的礼物发愁。
他刚刚送走了两拨的客人，一个是吏部尚书府管家，一个是宁王府的长史。一个要从严从重从快审判，好与他家少爷报仇。一个则要他秉公执法，考量力度。那宁王府的长史更是直言不讳地说：“这顾姑娘是王爷心仪之人。又是顾太师的孙女，情急之下伤人也是有的。那于三素日不正也是出了名的。陆大人可要夺情考量。”
陆少成在心里说：“她那不是伤人，那是杀人啊！青天白日的。夺情？你想让我怎么夺情？”
那宁王府的长史似乎看出他的为难，笑道：“失手么，也有轻有重不是？你看顾姑娘一个弱质女流，遇上强梁怎能不反抗？”
那意思就是——反正死了的于三是死有余辜。就算是死，也要背着调戏良家少女的名声。
只是这良家少女太强了些，两根筷子就把他种地里了。
陆少成长叹一口气。冥冥中似乎是知道他的愁事一般，凭空里也回应了一声长叹。
“谁？”陆少成心中一惊。
月华如练，月光下男子衣白胜雪。慢慢走出阴影。
“楼主？”
陆少成神色一肃，低声叫道。
“少成为何事发愁啊？”孟岐云笑道。
“莫非楼主也是为了那个顾阿玦而来？白日里看见封掌柜的，却不想楼主也亲临京中。”陆少成笑道。“如此，便听楼主示下。只是……只是杀威棒已经打过了。”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下去。
孟岐云摇摇手，说：“只要人不给弄死了，你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来只是关照你，人万万不能落在宁王手里。”
“倒难得见楼主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陆少成道。其中倒也有三分调笑的意思。
孟岐云并不否认，说：“我去看看她。”
昏暗的大牢里，阿玦蜷缩在草垫子上。孟岐云刻意不去看那些鞭痕，跪在她身边替她捋顺一缕乱发。
阿玦睁开眼看着他。
“陆大人说杀威棒只打了你二十。”孟岐云从怀里摸出一个浅绿色瓷瓶，伸手要替她抹药，被阿玦劈手夺下，远远地扔了出去。
“不然呢？你是不是想说，他是看你的面子才打我二十？”阿玦冷然说道。“深更半夜，能入大理寺的大牢如入无人之境，孟楼主能耐不小嘛。”
“你也不傻嘛。”孟岐云嘿嘿笑道。
“说吧，你想怎么样？”阿玦说，“故意引我杀人，又把我弄进牢里，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只是想让你离我近一点罢了。”孟岐云轻笑道，“当然，那二十杀威棒我会让你还回来的。”
阿玦深深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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