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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为上一

风过梦江澄

木扶风是花妖,准确的说是被君临渊接住的花妖。

  在木扶风快要化形的时候,君临渊伸手接住一朵落花,两个人成功的栽进了一片池塘。

  木扶风施法将他带上去,君临渊被呛住,抹了一把脸摘下枯藤,年幼的木扶风诺诺道:“对不起。”

  他小声说着,害怕的瑟瑟发抖,畏首畏尾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妖怪。

  君临渊黑脸,半晌才道:“没事。”

  木扶风不敢说话,见他要走,急着拉住他袖子,漪泪涟涟道:“别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凄凄哀哀的声音软软糯糯,君临渊听着就心软了,安抚道:“一起走,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真的吗?”木扶风还抱有怀疑。

  君临渊哑然失笑:“真的。”

  “嗯……那好吧。”木扶风犹豫了一会,还是松开了手,说,“道长哥哥,你的家在哪里啊?”

  回答的时候,君临渊眼里是掩藏不住的骄傲:“落灯观。”

  木扶风也同样高兴道:“要是以后扶风长大了,也立一个观庙,就叫夜半观。”

  “为什么?”君临渊觉得奇怪,毕竟妖怪立观庙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木扶风说:“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道长哥哥是落灯,那我就是夜半。”

  君临渊再次失笑,摸了摸小脑袋说道:“好。要是真成了,哥哥就去观庙坐镇。”

  “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清理好自己,君临渊理了理衣裳,为他擦头发的寐冷说道:“带一只妖怪回来,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君临渊顿了顿,继而淡然道:“他胆子小,做不出什么事的,不必担心。”

  寐冷说:“这可不一定。”

  这件事情便不欢而散。

  半夜,君临渊听到什么声响,冷喝道:“谁?!”

  房里又安静了下来,君临渊掌灯过去,才在墙角找到了缩在箱子里面瑟瑟发抖的木扶风,一时间不禁失了语。

  木扶风抱紧自己,睁大了眼睛怯怯地说道:“道长哥哥,我怕黑……”

  见君临渊忍不住皱眉,他又默默地哑了声,将话给咽了回去,迅速道:“道长哥哥,我先回去睡觉了,晚安。”

  说着就要惶恐的跑走,君临渊拦下他,叹息着说道:“今晚我陪你。”

  “什、什么?”木扶风立马停下,惊喜着问道,“道长哥哥,这是真的吗?”

  “真的,比真金还真。”

  君临渊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

  木扶风高兴抱住他,然后松开手踏踏踏地爬上床,抱着被子满含期待的看着他,君临渊哭笑不得,走上前说:“睡里面。”

  “哦。”木扶风乖乖地点头,往里挤了挤,躺在床上还不安心,紧紧地抱住被子,“晚安,道长哥哥。”

  “晚安。”

  君临渊熄灯,黑夜里一片祥和。

  第二天一早,木扶风醒来就发现自己正抱着君临渊,两个人的姿势亲密像父母和孩子一样,一瞬间木扶风松开手悄悄背在身后,默默地下了床洗簌。

  等木扶风离开,君临渊睁开眼睛,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昨天晚上木扶风踢了三次被子,扒开他几次罪恶的双手结果还是摆脱不掉,真的是堪比恶梦般的艰难。

  不过也真是好笑,一个妖怪居然比人还要怕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后来,木扶风就在这住下。

  又一年梨花开,木扶风待在花海里摆弄着花冠,梨白落在他的身上,淹没了他的身影。

  君临渊笑着摇头,喊了一声扶风,木扶风就过来了。

  君临渊说:“山下的小镇出事了,我随师父一同去看看,你待在这不要乱跑,我马上回来看你。”

  木扶风笑弯了眉眼,肌肤胜雪,面白如净的小脸上露出了两个梨涡,仿佛连君临渊也沉溺在了漩涡中无法自拔。

  他乖乖地点头,又乐呵呵的举着花冠,眼里的光明亮的刺眼:“好啊,等你回来,就可以戴上我做的花冠了!”

  君临渊忍俊不禁,按捺住心里的期待,摸头道:“嗯。我很快就回来。”

  然而等他回来,却再也等不到少年的花冠了。

  ……

  喻明灯的母亲是妖,父亲是人,喻明灯就成为了宴安的耻辱。

  喻寐是妖族公主,宴安是人族书生,在喻寐怀孕的时候宴安的眼神就不对,后来他傍上人族公主,抛弃了喻寐,以至喻寐郁郁而终。

  喻寐对喻明灯说过的最后一段话就是:“种族身份,就代表了结局。不要相信别人,不要放过他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错时必诛,否近是疏。”

  喻明灯说:“好。”

  因为临近出生时宴安带了道士来捉妖,喻寐拼死一搏才得以逃生,然而喻明灯却伤了根本,出生后就大小病不断,身子孱弱不堪。

  然而她却凭借着身份踏进了宴安的世界,就是这样不堪一击的人,最后却搅得京城一团糟糕。

  喻寐说:“不要放过他们。”

  喻明灯就一个也没有放过。

  喻寐说:“不要相信别人。”

  喻明灯就和木扶风成为了义结姐弟。

  喻寐说:“种族身份就代表着结局。”

  喻明灯偏偏要搅他个翻天覆地,多情又无情。

  被她抛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最后死的死疯的疯,剩下一个慧极必伤。

  梨花又开了,喻明灯伸手接住,眼里的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毙,然而与之不否的是,她手上的动作残忍极了。

  沾了满手的汁水,喻明灯贴近鼻子闻了闻,木扶风好心的递过一张帕子,擦了擦手也就没用了。

  喻明灯说:“花开了。”

  木扶风道:“嗯。”

  “没什么想法吗?”喻明灯推着轮椅转过身,笑吟吟地问道。

  木扶风跟上去,想了想说:“没有什么想法。”

  一阵冷风吹过,喻明灯掩嘴咳嗽了几声,唇色泛白,一时间忍不住自嘲道:“瞧我这身子骨,怕是活不到明年了。”

  木扶风沉默了一下,认真地看着远处摇曳着的金色小花,微笑着说道:“你看那花,像不像天上的太阳?——我们都会长命百岁。”

  喻明灯也看着,好久笑的天真烂漫,语气懒散着说道:“借你吉言。”

  回去的路上,喻明灯说:“你怕死吗?”

  木扶风怔了怔笑道:“你怎么会这样问?”

  喻明灯沉默了一下,目光不知道透过阳光看到了什么,渐渐涣散开来。她轻轻地说道:“我怕死。”

  最后那个字在唇齿间消散。

  木扶风认真地看着夕阳,笑盈盈道:“我也怕死。”

  他说着,脸上的表情透露着无所谓:“所以说,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如果你死了,我会去陪你。”

  “……不必了。”喻明灯疲倦着说道,“我们谁也不会死。”

  木扶风欣然道:“借你吉言,长命百岁。”

  其实,我们都知道的。

  木扶风轻轻地叹息着,没有说话。

  如果,如果可以……愿换你百年寿命,许你一世无忧。

  今天是喻明灯的生日,木扶风靠在树上编着花冠,远看就像是一幅画,眨眼间就落了梨白。

  木扶风听到君临渊在喊他,动作停滞了一秒抬头看过去,见他招手,就揉了揉眼睛走过去,说:“道长哥哥。”

  声音软糯带着一丝清脆,俏生生的模样让人心都化了。

  君临渊没有笑,只是漆黑的眸子却像是在笑,木扶风没有说话,只是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在笑。不笑的时候也带着三分笑意。

  “山下的小镇出事了,我随师父一同去看看,你待在这不要乱跑,我马上回来看你。”

  木扶风静静地听着,明亮的眸子看着他让君临渊无法形容,只能微微侧首避过这道灼热的视线。

  承受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君临渊心中居然浮现这四个字。

  木扶风目送着他离开,知道他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就又低下头编织着尚未完成的花冠。

  当天晚上,木扶风高高兴兴的带着花冠去找喻明灯,然而灯盏刚刚升起就被人打了下来,花冠落在地上,那一瞬间,喻明灯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明亮的双眸又瞬间黯淡。

  喻明灯看了好久,怔怔的样子让木扶风忍不住担忧,她收回僵掉的笑脸,淡漠的模样如同看破红尘的神明。

  喻明灯说:“你看,连老天爷都不祝福我。”

  她又说:“你看,其实他们也没有那么相信你。”

  木扶风无法反驳,只能用难过的模样来看着她。

  君贞台的烈火很猛烈,只是却再也燃烧不起台上人内心的火焰。曾经有多温暖,现在就有多冷漠。

  寂寥的内心荒芜空洞,大火燃起来的时候,喻明灯无动于衷,然而现在,她笑着问道:“木扶风,如果有来世,你会为我放九千盏灯吗?”

  木扶风也笑着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来回答:“会!”

  喻明灯大笑,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

  大火里,两个人的眼眸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像是用尽了余生的力气在燃烧的生命。

  师父回来后看着君临渊砸了一切,疯癫的模样让他品出了一丝绝望的味道。

  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师父沉默着看着掉了一地的佛珠,终于缓缓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小弟子看着山清水秀的地方,他知道,里面有一个怪人,与世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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