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怨恨汇聚成精怪,沈梦望着天上那抹明月,感到了新生的力量。
她再也不用委屈自己,也不用再被动的承受着不该承受的一切。
她终于有了选择权,并且也不必再听他人一副为自己好的言论。
于是成为精怪的那几千年里,沈梦都是肆意妄为的,直到她接下那个任务。
她进入姝漓的身体里,接受了她的掌管权。
怎么说呢,沈梦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三水一离,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字。并且,和姝字搭配在一起并不好看。
也应了她的猜测,姝漓确实没有什么好结局。
姝漓是一个家族的小姐,排行老六,最小,从小就备受宠爱。直到她母亲逝世,她父亲从外面迎来一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女孩,她的世界就此崩塌。
她身边原先宠着她的人都跑去那个女孩的面前竭力争宠,甚至连她的姐姐都对那个人有好感。
姝漓不明白,但也没什么可明白的了。她不会问别人,别人也不会回答她。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可直到那一天,姝漓跟着姐姐她们一起前往恶之森林寻找药材,遇到魔兽,本该保护她的姐姐在那一关头舍弃了离她最近的妹妹,拼了命的选择保护那个什么都不会的病弱女孩。
重伤之下,姝漓并没有死去,她还留有一口气,只要在半个时辰里获得抢救,她就能活下来。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她并没有等到什么抢救。
她的姐姐匆忙送那个看起来随时都会承受不住的女孩回家,到最后她看到的最后一眼,是她姐姐赶了回来。
只不过并不是为了她,而是那株即将成熟的药材,摘下之后,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背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就那样抛下了她。
怀着满心怨愤的姝漓并没有离去,她找到沈梦,求她还一个公道,不管什么她都给。
于是沈梦接下任务,来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
几千年的时光里,沈梦接过很多种任务,然而向来顺风顺水的她,却在这个世界上栽了跟头。
像,实在是太像了。
这种众叛亲离的滋味,沈梦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当她看到所谓的姐姐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走了的时候,沈梦就知道这个任务失败了。
可她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沉浸在古往的怨恨里清醒不过来。
她等到枕尘拂风而来,听到枕尘的话的时候,半闭的双眼清醒过来,轻轻地笑着都快要岔了气。
她说:“我看到姐姐来了。”
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沈梦也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那时没什么力气,说的话也轻飘飘的,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心情很久没有这么沉重的沈梦,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说话。
她累了。
于是在某一天里,突然就想对着枕尘倾诉。
只是才刚开口,她就泣不成声。
她以为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保持着那份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着说着自己的故事。
可开口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能了。
也确实是不能了。
沈梦哭的哽咽,似乎随时都提不上气。她问过枕尘最后一个问题是:“为什么……”
枕尘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她,看着星空笑了。
沈梦感到一股倦意,临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她。”
说完,她就睡了。
只留下枕尘一个人面对着漫天星辰发呆。
听到那句话,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也没有多说什么。
后来的时光里,她和枕尘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某一天回来了,沈梦和他对弈,枕尘说:“听说你在梦境里遇到了一个敢为你对抗全世界的人,怎么样?”
沈梦笑道:“什么怎么样啊,还不是那样。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句话也没什么错。”
那是沈梦遇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
和江亦风成为朋友,这是沈梦没有想到的事情。更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还很合得来。
那大概是这千万年里,她最开心的时候。后来,也就没有后来了。
每每和他对弈、交谈的时候,沈梦心里是有些犹豫的。她时常在想,如果她没有姐姐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于是她更加贪恋这仅剩的温暖,就如同此时,他笑声朗朗,拂过发梢的时候让她想起了师兄。
那个对她最好也最无奈的师兄。
甚至为了她愿意驳斥所有人。
沈梦想着,眸子里就泛起了泪光,摇摇欲坠的模样好不可怜。
江亦风死的时候她是跪在他床前的,那时他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只说了一句令她惶恐的话。
他说:“婉婉……”
他最后念叨的,是那一句婉婉。
沈梦却哭了。
那是她成为精怪之后的第二次哭泣。
……
回到世界的第二天,枕尘说:“你后悔吗?”
沈梦当时笑道:“我从来都没有选择。”
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当时的笑容是有多么苍白。
后来回想起第一次,她终于明白,所谓人缘,都抵不过一句气运之子。
因为她/他会把你的气运,全都给夺走。包括原本属于你的人缘。
再后来,她看着枕尘冷眼旁观亲人的生死,意味不明地叹道:“枕尘,你没有心。”
枕尘当时笑道:“哈哈,我又不是人,哪里来的心啊!”
后来,就再无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