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本人不知道这事儿。
然而第二天爬起来的时候,脑袋隐隐作痛,关于昨晚的记忆,却模模糊糊的,不是很真切。
姜熹从来都是个随和的咸鱼,对于记不清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探寻的欲望,她甩甩脑袋,掀开被子,头重脚轻。
“姜小姐,您醒了?”
房门被推开,姜熹这才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在自己的卧室之中。
虽然这里装修的跟自己的卧室相差不多,但是自己卧室之中有的,这里没有。
姜熹挠挠头,朝着阿姨甜甜一笑。
被这样的小姑娘看着,早就是当妈妈年纪的阿姨心肝一颤,“小姐醒了,头痛吗?这里有解酒汤,早餐也已经准备好了。”
姜熹“谢谢。”
姜熹乖乖的接过,咕嘟咕嘟喝完之后,她看到了站在门外,满眼茫然,还带着点儿小震惊的余莺莺。
姜熹忽然就反应过来了——这是温灼灼的卧室!!
当年温灼灼在自己家住了一晚,就把自己的卧室风格,复制粘贴了一份。
她们俩关系好,早就不分彼此了。
她赤着脚,脚趾有些尴尬的缩了缩。
被姜熹的动作吸引,余莺莺的视线也落在了姜熹的脚上——
她被养的很好,即使是脚趾,也粉粉嫩嫩的,她的皮肤很白,然而不是苍白,反而像是白玉,干净好看。
余莺莺匆忙收回视线,这么久她还没有见过温灼,但是她知道,这个房间是温灼的卧室,所以今早看到阿姨进来,余莺莺心头一跳。
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期待,抑或是二者都有。
看到姜熹的那一刻,余莺莺忽然就觉得周身轻飘飘的,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姜熹“莺莺,早呀。”
余莺莺“嗯,熹熹…”
边白贤“怎么不穿拖鞋?”
边白贤拧着眉头,快步走上前,接过阿姨递来的拖鞋,瞥了眼上头可可爱爱的小兔子,蹲下身,轻轻握住了小姑娘的脚踝。
姜熹乖乖抬脚,穿好了拖鞋。
看着边白贤锁骨之上的牙印,姜熹疑惑歪头,随后就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你追我赶,最后大家都插翅难飞的戏码。
看着姜熹脸上的神情,边白贤也没有多加解释,只弯着唇,随手整理了下衣领,他今天穿着黑色衬衫,冷白的皮肤越发耀眼。
姜熹“哥哥怎么不把我送回家?”
姜熹打了个哈欠,动作自然的将手搭在边白贤的手腕上。
瞥了一眼她的小动作,边白贤轻笑一声。
边伯贤“一大早,这么热闹?”
边伯贤也在家,他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此刻整理着袖口,眼神轻飘飘的落在自己弟弟的脸上。
见着对方的笑脸,边伯贤眼角一弯。
边伯贤“走吧,下去吃早餐,怀玉跟绚绚也来了。”
姐姐一晚上没有回家,莫怀玉急得险些崩溃,差点就去警察局报失踪了。
莫绚还好,知道自己的姐姐被边白贤拐走了,安慰了吴世勋几句,又用了一晚上安慰莫怀玉,可这孩子执拗,就是不肯听她的。
姜熹走到楼梯的时候,就看到莫怀玉穿着昨天的衣服,他板着脸,眼圈微红,虽说眼下没有乌青,但是姜熹确定,这孩子一夜未眠。
姜熹弯了下唇,欢快的跑到弟弟面前。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紧紧的抱住他,温柔的拍拍他的后背。
姜熹“小玉,姐姐很好,我在这里啊。”
话音刚落,姜熹就感觉自己被抱紧,脖颈处也有冰凉的液体落下——
是莫怀玉,他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姐姐。
昨晚姜熹一夜未归,莫怀玉忽然就被拉回那个黑暗的,看不到一丝光的冬天。
那一天他看到了楼梯上干涸的血迹,同样是一夜未归。
第二天,他就听到所有的佣人都在说,大小姐太可怜了,要搭上一条命,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这样的话,带着同情,怜悯。
小小的他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他们说,姐姐可能再也不能回来了。
就像妈妈一样,明明答应了跟他一起出去玩,却还是失约了。
她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没有回来过。
莫怀玉怎么能接受,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姐姐离开自己。
凌晨的夜晚那么黑,这样的黑夜,就像巨大的凶兽,它吞噬着他的所有希望。
…
姜熹“小玉…”
感受到莫怀玉的难过,她弯着唇,眼角发红,却还是温柔的,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
姜熹“乖,姐姐就在这里,我不会离开的,真的,我们拉过钩的。”
莫怀玉松开手,像个茫然的孩子。
那如玉的脸庞之上,满是泪痕。
姜熹伸出手,轻轻的给自己的弟弟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点点头,朝莫怀玉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莫怀玉“姐姐…”
他带着哭腔,声音还有些沙哑。
姜熹摸摸弟弟的狗头,牵着他的手,就像小时候每一次一样。
莫绚吸吸鼻子,有些难过,她上前,拉着弟弟的另一只手。
姜熹“那我们回家吧。”
姜熹弯着唇,踮起脚,揉了揉莫怀玉的脑袋。
莫绚“他翘班诶。”
莫绚眨巴眨巴眼睛,实在不想让自己掉眼泪。
现在也不是在自己家,多丢人!!
莫怀玉“…对不起。”
没有亲眼看到姐姐,哪怕是小姐姐说姐姐很好,他也是不信的。
姜熹“翘班就翘班嘛,走啦,我们回家,你背我!”
姜熹眼神亮晶晶,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余莺莺看不懂,她觉得姜熹有些娇气,这样的情况之下,她都能眉眼弯弯,娇纵的跟一夜未睡,闷声哭泣的弟弟提要求。
她微微蹙眉。
下一瞬,她就看到莫怀玉抿着唇,弯腰。
姜熹跳到弟弟背上,懒洋洋的环着他的脖子,轻轻阖上眼眸。
一直沉默着的边伯贤将手中的毯子递给了莫绚,后者吸吸鼻子,将其盖在了自己姐姐身上。
莫怀玉垂眸,背着自己的姐姐,一步一步,步伐极稳。
边伯贤“你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边伯贤拧着眉,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后者耸耸肩,漫不经心。
莫怀玉“姐姐,你会觉得我幼稚吗?”
走出好远,莫怀玉忽然开口。
姜熹“为什么不可以幼稚?”
姜熹疑惑反问,她圈着弟弟的脖颈,弯了下唇。
姜熹“你是小孩子,小孩子可以幼稚,可以天真,可以不顾一切,你是我弟弟,就算你七老八十,黄土盖了半边身子,你都是我弟弟。”
姜熹“在我面前,幼稚一点儿,没错啊。”
莫绚“…就是,你担心那么多干什么,如果因为你一天不去上班,集团就完了,那么这个集团里面的员工,都是草包?”
莫绚“你啊,别想那么多。”
莫绚站在弟弟身边,无奈的看了这孩子一眼。
小时候那些事情,似乎给这孩子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姐姐没心没肺,即使受伤了,伤口忘了就会忘记,自己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所有的事情,都有姐姐在前头扛着。
长姐如母这事儿…是真实存在的。
母亲离开之后,姐姐就承担起了很多很多。
莫绚垂眸,鼻尖酸涩,她也记得。
记得自己的姐姐跟那个坏女人一起滚下楼梯,记得姐姐浑身都是血,记得姐姐躺在病床之上,奄奄一息。
也记得,记得自己的父亲怒骂自己的姐姐杀死了他的孩子,记得那个男人疯狂,丑陋,恶心的姿态和模样。
更记得当年,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走进莫家大门,用女主人的姿态,吩咐着佣人,嫌弃她跟姐姐是丫头片子,在尚且年幼的弟弟身上掐出各种各样的痕迹。
最后,告诉那个男人,他们都被教坏了,根本不配继承莫家的一切。
莫绚睫毛上沾染着泪珠。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姜熹小小的身子,就像破碎的柳絮,从楼梯滚落,鲜红色的血液涌出,不知道哪里受伤,或许,满身都是伤口。
那个女人捂着肚子,痛哭哀嚎,嘴里却骂着自己的姐姐。
后来,姐姐进入了加护病房,差点没有醒来。
在父亲疯狂的怒骂之中,外公来了,他用强硬的手段,跟爷爷达成了一致——
根本不配他们称呼爸爸的男人,连同那个女人,都被丢出京城,赶出了莫家。
从此,莫家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那段时日,是最灰暗,一丝光都看不到的。
姜熹“…喂,都不许哭,眼泪多珍贵啊,我们晚上吃火锅怎么样?我好馋我好馋。”
姜熹晃了晃脚,把莫绚的思绪拉回。
莫绚“姐姐你还感冒呢。”
莫怀玉“清汤锅可以考虑。”
姜熹“没人性!!!”
姜熹气鼓鼓,哼了一声,趴在弟弟身上装死。
莫怀玉弯了下唇,垂眸,泪珠轻轻掉落。
他当然可以幼稚,但是…他不能继续幼稚,他要快速成长起来。
要成长到足够强大,足够保护好自己珍爱的家人才行。
他的姐姐们,是他这一生,最爱最爱的人。
没有之一。
她们,就已经是他的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