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王府回来,正巧遇到端药给胡尚仪的宫女,胡善祥接过她的活计去回禀胡尚仪。
胡尚仪正浅瞌入眠,听了门开声后,一股苦药味入了鼻,她睁眼起来,见是善祥,难耐的起身坐着道:
“回来了。”
胡善祥点头,端了药吹温了递给她道:
“姑姑,我去汉王府了,汉王让我带话没有章程。”
意料之中的事,胡尚仪皱眉忍住苦喝了半碗药抱怨道:
“这何太医放了多少苦药?”
胡善祥递给她甜蜜钱,看她舒缓了滋味道:
“我问了,他说有三味,但必须得用上,不然不好。”
胡尚仪又忍住喝完剩下半碗药,连吃了几颗蜜钱果子,打算道:
“我这几日,也只好叫她们来我这处议事,后宫无后,眼看到了月底又是向太子妃汇报帐簿的日子,你帮我去吧。”
“姑姑?”
将药碗搁在托盘里,胡善祥茫然瞧着她,不是说好不让她去慈庆宫吗?
胡尚仪坐在床边朝她招手拍了拍身侧。
胡善祥乖乖按她意思坐着。
胡尚仪拉过她手,叹了口气道:
“不妨事,你只管去,你得学会长大了,等你再稳重些,我也轻松些。”
胡善祥心里微动,与之对视:
“姑姑……”
胡尚仪理了理她的鬓边角,语气怀念万分:
“不知不觉你就长大了,从小乖乖巧巧、机灵可爱,叫你做什么都会好好完成,我想着你以后能承我位置。”
胡善祥忙道:
“我以后会好好孝顺你,是你把我养大教我规矩,庇护我活着。”
胡尚仪却是双手握紧了她右手道:
“善祥你有好的出路,明白吗?这些我会替你安排的,我只盼你好好的,不要报仇。”
胡善祥感动的掩面抹泪,在胡尚仪看不到的时候,她是恨的。颔首违心道:
“姑姑放心,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么些年我早已经放下了。”
胡尚仪才宽慰了心,笑骂道:
“我都说了不许动不动就哭,你别哭了。”
她的养母呵!连劝慰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胡尚仪将胡善祥从尚膳司调回了身边。到了月底胡善祥捧着帐薄到慈庆宫。
太子妃抱着白毛泰迪狗子出来见她。
胡善祥行礼道:
“奴婢给太子妃请安,奉胡尚仪之命特来向你送内宫帐簿。”
太子妃笑着受了她礼,放下怀里的狗问道:
“起来吧,你姑姑病可好了些?”
胡善祥微微而笑道:
“奴婢替尚仪谢太子妃关心,太医说再过几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太子妃虽无银钱,但她对胡尚仪这个得力下属是分外看重,笑赏赐道:
“我这有些年前皇上赏的金丝燕窝你呆会拿去给胡尚仪补补身子。”
胡善祥谢道:
“奴婢替尚仪谢太子妃赏赐。”
秋后风凉,恰是正午,太阳暖晒。太子妃命人在院前常青藤花架子下搬来两张桌子摆上帐薄又搬来十几张椅子,内宫交册的和太子妃手上算帐的就坐在一处打着算盘对帐,内宫女官们先算好帐册然后交给太子妃的人,最后给太子妃过目。
太子妃接过第一本帐册时,发现是一张张画格,细细看后才明了她奇怪道:
“怎么这记帐和从前不一样?”
胡善祥含笑解释:
“太子妃觉着这表格如何,它纵横排列能让帐簿一目了然每样支出都细细分明。”
太子妃对她所言不置可否,笑看了眼她道:
“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
胡善祥行了一礼道:
“回太子妃,正是奴婢。”
太子妃又详问:
“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胡善祥一副老老实实样子道:
“奴婢是瞧着这些帐薄上的话瞧着费劲,索性做个简洁清楚的。”
太子妃放下手中帐册,一会功夫她已看完一本了,夸赞道:
“你这法子可真是聪明,我从前看个册子都要昏了头了,以后就让宫中照这表格来记帐。”
不过是借鉴了前世的统计表格记帐法,就换来一众称赞,胡善祥厚脸皮受用了后,摆出谦虚姿态道:
“当不得太子妃赞扬,奴婢只是做了应尽之事。”
恰此时,朱瞻基从东厂沐休回来。
众女官见到他,皆朝他行礼而后坐下继续算帐。
朱曕基知道今日是内宫女官朝母亲交帐簿的日子,笑了声:
“哟,都在呢?”
转个眼,便瞧到数十日没见着的胡善祥正站在太子妃身旁,想着那天太子妃的教训话语,他向母亲行礼请安,眼却瞧着母亲身后那迎风而立浅笑自然的女子:
“给娘请安。”
丝毫没发觉他小心思的太子妃诧异地瞧着这混小子规规矩矩的样子,应声道:
“嗯,你有什么事?说吧。”
自已生的什么德行,她还能不清楚吗?突然讲规矩了,肯定有鬼。
朱瞻基笑了笑,一时不知说什么,方才心神全朝胡善祥去了,他不动声色摆手道:
“娘,没事,我这不是太久没见你想你了。”
“噗”太子妃忍不住笑了放下手中活计,双手置于身前道:
“得了吧,你一天天不着家的,什么时候想过我?”
胡善祥笑盈盈打圆场道:
“太子妃,也许皇太孙是真想你了呢,奴婢听老话说:母慈儿孝,尚伴身前旁,若离母亲旁,便思苦哭泪儿想。”
太子妃更乐,世上也就胡善祥这实心人会信她儿子的话,还是太年轻没上过当,她忍笑道:
“去,去,去前殿找你爹聊天去,我这正忙着呢。”
被亲娘嫌弃,朱瞻基不甚在意,他听话的行礼应声:
“那我去找我爹去了。”
临走前悄悄多看了几眼胡善祥,原来她笑起来极美,就是假了点,跟胡尚仪一毛一样。唉——这可怎么得了呢?朱瞻基居然微微有些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