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赵燃（上）

“你为什么想来蒲塘缇卫所？”那人穿着黑衣，身影掩于黑暗之中。

他面前跪着一个女子，披散着长发，面上满是血污。她呆呆地看着怀里抱着的孩子，那个孩子也已然夭折，酱紫的小脸瘦的脱形。

女子抬起头，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亮，仿佛一只失去幼崽的母豹子：“我要活下去，我要给我的孩子报仇！”

“但是，你有什么用呢？想活下去的人多了，你又算得上什么呢？”

“我有忠诚和仇恨。”女子说道。

那人轻笑一声，站起来准备转身离去。女子膝行上面一把抱住他的腿不撒手：“爷，求求您，行行好，给我一条活路吧！”

那人想挣开她，但是没想到一个弱女子却有这么大的力气，不禁有些奇道：“赵夫人，你本是官家女儿，再不济也不至于除了缇卫所便无路可去吧？”

听出他的语气有些松动，女子忙说道：“爷，您有所不知，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说起来，赵然的出身不算太好，徽州赵氏的旁系，又是赵老太爷庶子的庶女，地位在赵家着实不算高。

但是她又远比那些民女好太多，毕竟是官家小姐，再怎么也是锦衣玉食，安逸舒适的。

赵然就这样在赵家安逸地度过了十五年，然后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何家的小儿子。

这，也是赵然一生的转折点。

赵然头顶着红盖头，满心欢喜地等着自己的郎君揭开盖头，但是等来的却不是她的夫君，而是一个噩耗：何家的小公子，死了。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嫁过来只是为了冲喜，然而结果却是，她刚嫁进来第一天，就成了寡妇。

她的红嫁衣被一群粗壮的女人扒下，赤身裸体地被带到院子里，一盆一盆的黑狗血向她兜头洒下。何家老夫人拄着拐杖通骂她是丧门星，骂她命硬克夫。

十五岁的赵然从最开始的惊讶，痛苦，哭喊，到后来的无助，麻木。她赤裸着，身上全是干涸的黑狗血，被绑在人来人往的院子中示众了整整三日。

三天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大家闺秀，彻底疯掉。

赵然在这三天之后，变得有些疯疯癫癫了，她一直喊着：“我不是丧门星，我不是丧门星！”何家的下人们看着刚娶进门就成了寡妇的赵然，一半是可怜，一半是可恨。

“如果不是娶了她，小公子也不会那么快就去了。”

“小公子本来身子就不好，怎么能怪少夫人呢。”

“这个扫把星，一来咱们俩就克死了自己的夫君。”

“她也疯了，怪可怜的。”

“……”

“……”

赵然把头蒙在被子里。是的，她疯了。

只有疯了，才能不受那样的侮辱。只有疯了，才能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疯了……谁会再去找一个疯子的麻烦呢？

就这样，赵然在何家“疯了”足足一年，直到遇见了何家的大公子。

何大公子在南国游历了三年，他还不知道这三年里家中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一回家，就见到院子中坐着一个穿着红衣，眉眼忧伤的女子。

那就是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