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当时谢某确实过于无理，请郡主恕罪。”定国公世子歉然道。

“我不怪你，我从匪窝爬出来，你必然会对我有些疑心。”司良慧看向他，“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那里？”

谢景沉默了。为什么会知道？因为这批山匪藏身的地方，本就是他们提前寻好的山崖。就连那处山道，都是山匪头子孟老四偷偷和朝廷通风报信的密道。

但是他不能说，他若说了，便坐实巡防营与山匪勾结的罪名。

见他沉默，司良慧又问道：“还有，为何我一出来，谢世子就想杀我？即便我是从山匪窝里爬出来，可我一介女流，世子为何对我有那般堤防？仿佛我比那些山匪还要可怕。”

谢景稳了稳心神，回答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巡防营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案例，救出来的人质已经和劫匪暗生情愫，怨恨我们这些官兵杀了她的情郎，便在回去的路上对官兵投毒。我们也是怕了，故而多有警惕。请郡主恕罪。”

“竟还有这样的事？这人质也是糊涂。”司良慧道，“如若这样，倒也合理。但是世子，没有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知道我会从那山洞中出来？”

谢景看向她，冷然道：“这是我巡防营的机密，不便同郡主多说。”

“好，既然是机密，我便不多问。”司良慧点头，“山匪的事说完了，我们来谈一谈婚约的事。”她的声音也冷了下去，“贵府夫人公然羞辱我长姐，意图退婚。世子是否提前知道，这是不是世子的意思？”

谢景冷笑道：“谢某做不出这种无情无义的事。”

“可是你还是退婚了。”司良慧挑眉看他，“不管你有怎样的不愿意，也不管你有怎样的理由。你终究还是退婚了。我知道你昨日来到将军府，向将军夫人求娶我长姐，被夫人一番劝说，改变了主意。倘若世子真是情真意重的人，即便是刀斧加身，也不会公然悔婚。说到底，还是觉得这门婚事弊大于利，权衡之下便弃了长姐。”

谢景只觉得她不可理喻，不想与她多说。但司良慧却没想放过他，她冷笑道：“你明知将军夫人和定国公夫人相互不对付，还要在人家最悲伤的时候上门求娶，你其实心中是知道这门婚事已然是不成了，但是为了你的孝义，为了你所谓的重情重义的名声，你还是要去这一趟，摆出一副诚心求娶的样子。然后在将军夫人的反对下，好似不得已的解除婚约。这样，既全了你忠孝的名义，又能顺利的退了这桩婚事，可谓是一箭双雕啊，谢世子！”

谢景怒极反笑：“原来在郡主眼中，谢某是这样不堪的人物。”

“不好意思，我和世子不熟，我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司良慧看向他，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场婚事退了也好。与其嫁入贵府受辱，还不如在家呆着，我们司家又不是养不起不出阁的小姐。”

谢景看向眼前这位德淳郡主，这样牙尖嘴利的一个人，别说是他，就连贺津泽也说不过。

他忽然想起，一起来挑选笔墨的国舅爷家的小公子在德淳郡主现身之后就不见了。他绕周围看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的笔架后面见到了举着扇子都遮不住笑脸的贺津泽。

对方看到他发现了自己，连忙指了指司良慧，竖起个大拇指啧啧称赞，这副欠扁的样子更是让谢世子又羞又怒。

于是他冷下脸来，对德淳郡主说道：“郡主说够了没有？千错万错都是谢某的错，谢某定会为自己的失诺承担责任。司家大小姐三年守孝，谢某亦茹素三年以示对大将军的尊重与哀思。司家大小姐一日不嫁人，谢某亦一日不娶，绝不会比大小姐先寻觅良人。谢某知道这场毁约对司大小姐的名誉有所损伤，所以谢某愿承担失信负义地骂名，若有人以此婚约说大小姐的不是，谢某也愿站出来说明缘由，接收指责。如此，郡主可满意？”

“如此，甚好。”德淳郡主道，“既然世子这般说了，我也不好再追究些什么。只愿世子这次能够信守诺言，不要再做毁约之事。”她顿了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他一礼，“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能够不要像今天这样聊的这么不愉快。告辞。”她刚走脚步，又突然转过身，唇角一扬：“对了，也代我向定国公夫人问个好。”

等德淳郡主的轿辇走远了，贺津泽才抚着胸口出来，边走边叹：“乖乖，什么人呀这是，也太能说了！”然后用胳膊捅了捅谢景，促狭道：“还好你没有娶了司家大小姐，要是娶了她，这位主子当了你的小姨子，啧啧啧，可真有你受的。能说又能打，这谁顶得住？”

“你就不要幸灾乐祸了。”谢景白了他一眼，“我问你，是不是在你眼中，我也像她说的那样无情无义却又沽名钓誉，退了婚事得了便宜还卖乖？”

贺津泽连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原先我以为我已经将对司家大小姐的伤害降到了最低，但是今天听德淳郡主这么一说，我仿佛确实是个小人。”谢景低头道。

贺津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这样说自己。德淳郡主是站在司家人的角度看这件事，自然多少会有失偏颇，在我看来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你像郡主承诺的那些事，天下少有人能像你这么做。”

“即便如此，我还是伤害了他们，被她骂一通也不冤。”谢景笑笑，“算了，不想了，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