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子

司良慧喝着姜茶，司妃身边的大宫女给她换上新的暖手炉，笑道：“郡主也真是的，现在冷风口等那么久，直接来咱们娘娘这里等着就是了。”

德淳郡主解释道：“我也是想早点看看夫人和大嫂，心急嘛。”

“心急也不该这么冻自己。”司妃心疼道，“快过年了，可别伤风感冒了。”

“好啦姑母，以后不会啦。”司良慧吐了吐舌头。

司妃笑着摇摇头，听到内室有响动，便回头问道：“是度儿醒了吗？”

然后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对司妃行了个礼：“给母妃请安。”然后看到司良慧，又甜甜地对她喊道：“表姐。”这便是当今陛下的第六子，由司妃所生的李度。

司良慧非常喜欢他，看到它就会想起在家中的小妹司良秀。或许是身上都有司家的血脉，这两个小团子长的可真像，对司良慧也都很黏。原先司良慧还顾及着他皇子的身份，来的次数多了，同他玩的久了，也就把她当做小表弟逗着了。

“看时辰也不早了，嫂子也该过来了。”司妃看看外面，然后转头对司良慧笑道：“本宫终于又能再见见娘家人了，还有良庭的媳妇儿，她嫁过来我还没见过她，还备着一份丰厚的见面礼呢。”

“能见到夫人和大嫂我也很开心，但是总还想再见见姐妹们。”司良慧叹道。

“你也太贪心了。”司妃打趣道，“那可能得再等等，本宫听说定国公府世子和良玉定了婚约，等他日良玉成了国公府少夫人，封了诰命，也能进宫看看咱们，还有良秀，也可以接近宫来陪度儿一起玩。”

司良慧连连点头，想着若真能这样那该有多好。

“娘娘，娘娘不好了，将军夫人那边出事了！”司妃打发出去等蒋氏的宫女一脸惊恐的回来，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将军夫人和定国公夫人在皇后娘娘的殿上吵起来了，然后将军府少夫人不知怎的，就摔了下来，肚子下面流了好多血！”

“什么？”司妃惊地站起，“夫人和少夫人现在在何处？少夫人有无大碍？”

“眼下少夫人正躺在坤宁宫的偏殿，皇后娘娘请了太医过来，但好像……”那宫女哽咽了一下，“好像情况都不是那么好。”

还没有等她说完，司良慧就跑着冲了出去。

她的脑子里嗡嗡的，不久前还同将军夫人和少夫人相互见礼，约好了一起来丝雨宫看看司妃娘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一个吵起来了，一个摔下来了？

丝雨宫到坤宁宫的距离不近，司良慧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仿佛有铁锈的腥甜味。她跑得发型乱了，衣服也褶了，但她毫不在意。

等她跑到坤宁宫偏殿的时候，直接信阳公主站在殿外等她。

“你来了。”信阳轻声道。

“刘少夫人……她还好吗？”司良慧捂着胸口问道。

信阳摇摇头，眼中满是遗憾和悲伤：“你们司家公子的血脉，终究是没有保住。”

司良慧的呼吸都停了一瞬，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军夫人和定国公夫人为什么会吵起来？少夫人又为什么会晕倒？”

信阳公主沉默了一下，接着大致复述了一下坤宁宫主殿中发生的经过，司良慧只觉得身子一阵阵的发冷。她听到这样的话尚且如此，那当时在场的蒋夫人和少夫人听了更是火冒三丈。

“定国公夫人现在在何处？”司良慧冷着声音说道。

“还在主殿，她也吓着了。”信阳公主说要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连忙拉住她的胳膊，“你要做什么？”

司良慧看向主殿的方向，她的眼神冷到让信阳忍不住的打个寒颤：“我要让她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你想干嘛？你疯了吗，她再怎样也是国公夫人！”信阳公主扯住她，“你现在先去看看将军夫人她们才是最要紧的。”

听她这么说，司良慧这才转向偏殿，然后挣开信阳的手，大跨步进去了。

“你这个样子，哪像之前那么乖巧规矩的郡主！”信阳嘟囔道。

“公主。”忽然她身后传来一道女声，信阳的整个身子都紧绷了一下，僵硬地转过身。司妃也微微喘着气，扶着身边宫人的人，柔声问道：“将军夫人和少夫人在里面吗？德淳郡主进去了吗？”

“都在，她们都在。”然后信阳又补充，“德淳也在。”

“多谢告知。”司妃轻轻一颔首，便准备进入偏殿。

“司妃娘娘。”在司妃经过身边的时候，信阳叫住她，她的眼睛热切地看着她，“您……一切安好？”

“多谢公主挂念，本宫一切安好。”司妃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就抬脚进去了。

坤宁宫偏殿内，刘素心木然地盯着床顶的帷幔，看着它们层层叠叠的，像烟雾一样朦胧。这边是坤宁宫，大楚女人最尊贵的地方。若是曾经，能够进坤宁宫，摸一摸这最顶级的绸缎，看一看这最豪华的布置，她一定会兴奋的止不住笑。但是现在，她的肚子一阵阵的痛，嘴里是苦得要死的药，手上扎满银针，被一群太医围绕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曾经这里微微隆起，但是现在，那个小生命化作一滩血水，从她的身体里流了出去。

流出去的不仅是生命，还是她的亡夫留给他的最后一丝念想。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刘素心闭上眼睛，任身边太医还有蒋夫人说什么，她都不理会。

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