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取舍

朴灿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医院，他原路返回，却始终不敢接近停车位的那辆车，他害怕说出事实，他害怕她露出失落的表情。

当他强撑起一副笑脸走近的时候的时候，才发现张以安已经浅睡了过去，他悄悄的上了驾驶座，拂过身去帮她系上安全带。

张以安.“回来了？”

耳边突然响起她懒懒的声音，他还是弄醒了她。

朴灿烈“嗯。”

朴灿烈撑起笑看着她，幸好张以安并没有睁开眼睛，错过了他一闪而过的悲恸。

张以安.“对了，你的手机在车上。”

她迷迷糊糊的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朴灿烈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果然，他的手机正安安稳稳的躺在平台上。

朴灿烈“这样啊…我说怎么找半天找不到。”

他苦笑着坐直身体，无神的看着前方。

朴灿烈“以安。”

张以安.“嗯？”

他咬了咬牙，抓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过度，连指骨都泛白的失去血色，忽的，他莫名其妙的卸下了表情，轻笑一声，朴灿烈“没事，你睡吧，等到了我叫你。”

这种一人生一人活的问题，朴灿烈不知道遇到过了几次，而不管他做出了什么选择，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做错了。

如魔音灌耳，纵使失去的那个人不是他的最爱，哪怕是任何任务时候的陌生人，他都会于心不忍，更何况是身边之所爱？

他做不到在“战场”上的泰然自若，似乎连镇静半秒都难以抚平内心的焦虑，他甚至想要立马叫醒张以安告诉她“孩子不要了”，可他害怕看到她受伤的眼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张以安对这个生命的看重，只有失去过一次的人，才会知道第二次来临的来之不易。

他不想再见到三年前病房里的张以安，每当她绝望一次，他就痛如刀割。

男人僵硬的表情一丝不落的收在张以安的眼底，她顿了顿，又淡淡的阖上眼，几分钟前，就在她看到朴灿烈的手机留在车上的时候就想给他送过去，而无意跟着他听到了他和孔茜的对话，她不可否认，若是之前，朴灿烈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她就算是再不忍也会打掉。

而…自从看到了B超上那团模糊不清的小生命后，她似乎就能想象到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慢慢成长的过程，她知道…她已经舍不得了。

活多久这种问题，她自从知道自己将死之时之后，就没有在意过它有多么的重要。

那天回去，朴灿烈便装的自若一如往常，张以安也没有拆穿他的伪装，而当天夜里，张以安被凉意逼醒，她下意识的往旁边的位置靠了靠，触摸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她本能地睁开眼，意料之中的对上身旁的空位，她伸手探了探，床单上已经没有了温度，朴灿烈早就不在了。

她撑着上半身坐起，宽敞的卧室里，窗帘被吹散开，带着丝丝冷风溜进房间里，月光朦胧的投下影子，将一抹身影拉的老长，张以安定定的看着似乎被定格住了的背影，末了，她悄悄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床。

凉意渗透着脚底向上传递，一直伴随着她来到阳台门口，玻璃门半敞着，她清晰地看到一米之外的朴灿烈，他身影孤独的倚在栏杆上，烟圈打着卷的漂浮在他的头顶上空，而他的脚下也已经堆积了不少的烟蒂。

她从未见过他抽烟，至少在她的面前。

张以安无言的推开玻璃门，不知不觉的站在了他的身后，他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暴露在月光之下，而就算今天的月色再亮，它也是冷的。

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让她痛的难以呼吸，她知道，她又让他难办了，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她在无理取闹，而他在隐忍。

张以安轻轻上前，她从身后环住他的腰，将脸贴上了他的后背，几乎是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朴灿烈的背影狠狠的一颤。

朴灿烈“以安？”

他快速的灭了指尖燃到一半的烟头，又挥手打散了烟气才慢慢的转过身。

他抬手搂住只穿了一件睡裙的张以安，责怪的皱了皱眉，朴灿烈“怎么不披件衣服就出来了？还不穿鞋。”

他拿下肩上的衣服，挥手披在了张以安的肩上，下一秒，他又将她拦腰抱起，二话不说的回了卧室。

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到床上，朴灿烈打开床边的台灯，暖色调的光线照亮了卧室的一角，衬着他在她的眼中愈发的棱骨分明。

感受到视线的注视，朴灿烈转过头来对上张以安的视线，平缓的目光柔柔的停滞在空气之中，他牵动了嘴角，问道，张以安.“怎么了？”

果然，如果不首先坦白坦诚相对，他永远会将烦恼藏在自己的脑海里，纵使挥之不去胡搅蛮缠，搅得他寝食难安他也不会选择让她伤心的方式来让自己解脱。

张以安定定的望着他，最终叹了一口气，张以安.“你不开心。”

朴灿烈一怔，他立即回过神来，朝她露出了以假乱真的笑意，朴灿烈“没有啊，你怀孕了，我怎么会不开心。”

张以安抿了抿唇，她的视线缓缓碾转而下看向他垂在身侧的紧握的拳头，半晌，她抬手轻轻握上，手心的幅度纵然被他尽力克制，但张以安还是能感受到不安的振幅。

张以安.“灿烈，你忘了我之前是凭的什么进的二组吗？虽然不是专业，但你表现的太明显了。”

她轻轻瞥了瞥嘴角，仰起头对上他卸下了笑意的的眸子，张以安.“今天你和孔医生的话我都听到了。”

闻言，朴灿烈狠狠一颤，他顿时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任由沉寂的空气将两人吞噬。

突然，张以安感觉到手心的力度反转，继而五指攀上她的手腕，朴灿烈伸手拉住她，缓缓的在她的面前蹲下，他注视着她，许久许久，末了，像是耗尽全身的气力，他吐出一口气，伴着明显的颤抖说出了他挣扎已久的答案。

朴灿烈“以安，孩子…我们打掉吧。”

张以安的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无坚不摧的城墙似乎早就为等着他的这句话而防患于未然的加固，她低垂着视线，慢慢启唇。

张以安.“我以为，你至少会和我商量一下。”

手上的力度缓缓加大，朴灿烈低头将额头抵在她的膝盖上，沉闷的声音伴着丝丝的绝望落在耳畔，朴灿烈“我知道这个孩子对你很重要，但是以安…三年对我来说已经够短暂了，我不想那么快失去你。”

张以安静静的看着他，她缓缓的从他的禁锢中脱出一只手转而轻轻的搭在他的头顶，张以安.“他对我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是我和你的孩子，灿烈，用两年的生命还取一个能代替我陪你一生的生命，我并不觉得亏。”

朴灿烈缓缓的抬起头，他的神色太过复杂，难以接受，反驳，无奈…还有许多张以安无法读懂的神情。

她承受着他的视线，说的云淡风轻，张以安.“灿烈，这个孩子，我不会打掉的。”

朴灿烈“以安……”

张以安.“如果是在今天以前，你不想要他，那我会乖乖打掉，但是…从今早拿到报告的那一刻起，我不舍得了。”

张以安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静静的开口，张以安.“当然，如果你觉得他是累赘，那我会躲你躲得远远的…直到他平安出世。”

朴灿烈“张以安！”

面前突的竖起人墙，朴灿烈愠怒的低头看她，他上前一步将她搂进怀里，朴灿烈“你要是再敢自作主张的离开我，那么我不会再守株待兔，就算是将这个世界翻了个底朝天，我也会把你绑回来。”

他的话并没有让张以安感觉到半分的恐惧，她微微一笑抬手揽住他的腰，张以安.“灿烈…对我来说，一个已经被定了死期的倒计时并不可怕，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每一天都是一生…谢谢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包容我…”

对她来说，一个不需要自己来扛的世界远比想象中的好得多，她与朴灿烈比肩同行，再悲伤的情感也不需要埋在心中等着掩土自葬，有他，便是一切。

张以安.“灿烈…”

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在他的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紧紧靠着，张以安.“我想为你生个孩子…”

酸意顺着鼻尖快速的传开，朴灿烈不由搂紧了怀中的人，他沉沉的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情绪一并吞咽下去。

她说有他的一天便是一生，可张以安不知道，他想要的是和她的生生世世，或许是他太贪心了些，上天才会收回一次次他的祈愿。

为什么，总要降罪在我最爱的人身上？

眼中的热流难以置信的夺眶而出融入底下的发丝，朴灿烈咬紧了牙关，他用尽了全力去拥抱她，他怕一不留神，她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弃他而去。

以安，你可知，有你的每一天，我才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