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守（一）

北离.定安王府

在慕凉城不问世事近七百年的萧绎辰在宴会结束后，很利落地住进了定安王府，除了他自己和身边的少年，他没有带其他任何东西。

怎么说也不可能少了他的衣裳吃食。

那名少年还是穿着那件白衣，倚在树上，还是戴着那顶斗笠，挡着脸，可那个位置一低头便可以看到在屋内看书的萧绎辰。

“在下稷下学堂林少若，请黎一公子赐教。”

树上的少年一侧头，躲开一道剑刃，一踩树枝缓缓落下，“都说了你打不过我，进不去的。”

自从上次千金之宴后，有多少人前来拜访萧绎辰？

第一天少说有几百号人，都被这位少年打了回去，少年一天挥了几百剑，没人见他从树上下来。

后来第二天就少了大部分人，可仍没有把少年逼下来，更没有人能够见萧绎辰。

第四天的时候林少若便来了，被少年一剑打回去，第五天不服又来战，今天是第七天。

“你父母今天会来的，赶紧走吧。”少年话虽如此，却从一边折了一根树枝，“这是我能给你最大的尊重了。”

相比于其他人被少年一挥臂，就好像一挥剑一样打出去，林少若好歹被少年找了根树枝作为剑。

林少若“他们还有多久过来。”

这句话听不出语气，不知是疑惑还是不在意，少年长叹一声，“一柱香时间，如果你不想被发现，那最好赶紧走。”

林潋“黎一公子，你算错了。”

林潋“雷伊他们一柱香后到。”

“没算错，您女儿问的是‘他们’，您只有一个人，她问的自然不是您，而是她的父亲干爹与……弟弟。”

少年似乎笑了笑，树枝搭在了肩头，“我愿成人之美，雷夫人还是与四百多年未见的女儿叙叙旧吧。”

“阿若，你若能接下黎一公子五剑，我便不过问这四百年来发生了什么。”

林少若“母亲……”

林潋虽要求林少若只接下少年五剑，但天启城中多少能人在少年手下抗不过一剑？

来拜访萧绎辰的不乏有强者，可七日来，没有一人成功拜访，便可以得出少年实力不弱。

再者，少年既能在宴会上舞出青莲剑歌，还能与缪斯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想来也是位强者。

林潋与林少若恐怕不知道，七日来，没有人能在少年手下抗住三剑，还只有三个人抗住了两剑，其中就有林少若。

“雷夫人未免太看得起您的女儿了。”萧绎辰倚在窗棂上，与少年倚在树上的姿势如出一辙，“哪怕是……”

萧绎辰突然停住，做出思索的模样，似是在考虑应该用谁来与其对比，可没等他想出如何形容，林少若再开了口。

“不必折辱我，黎一公子，请吧。”林少若淡淡地抬起手中剑。

这柄长剑是正常规格，剑柄上蜿蜒着一枝带着荆棘的藤蔓，最后落在剑刃与剑柄的交界处，一朵妖娆烂漫的蓝色妖姬开的正好。

那是林少若及笄时，雷伊与林潋一同赠予她的，被林少若唤作：碎月。

“那好，六殿下与雷夫人且退后些，黎一恐伤了两位。”少年随手挽了个剑花，也退了几步。

“吾有三剑，请君试之。”

少年凝力于树枝上，浓厚的灵力掀起衣决，那一顶脆弱的斗笠也被吹起，在风中绞碎。

林潋见到那位少年露出与记忆中别无二样的容颜，不禁垂眸笑了笑。

几乎同时，林星一敛了四散的灵气，集中于树枝之上，深陷眼眶的那一对水棕色眸子中多了几分笑意。

他根本不觉得林少若能够挡住自己五剑，甚至是三剑都不可能。

“第一剑，家姐雷夫人所传，名——”林星一将树枝高举，在火红色的灵力中，树枝几乎要燃烧殆尽，随风而去，“遇龙。”

火光乍现，一连窜高数十丈，又迅速凝聚，化出龙形，盘旋在此的巨龙吐着火舌，猛地向林少若冲去！

林少若手腕一翻，反手握剑，银白色的剑刃上凝结出一层蓝色的冰晶，寒气骤放，与火舌热焰冲撞在一起。

树枝被寒冰冻住，又遇热火，瞬间化灰而去，火红巨龙也被冰雪冻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在林星一退步时，也立马散去。

林星一“是我小瞧你了。”

他不明所以地勾了勾唇，水棕色的眼眸只注视着一连退了十八步的林少若，而他只是退了一步。

“这一剑阿若虽挡下了，却是险胜，阿一既如此轻松，怕是刚才那一剑放了水。”林潋皱皱眉，撇头问一旁的十八，“你确定别人看不到你吧？”

“确定。”十八没看林潋，反而一直盯着林少若，“你感没感觉到……林少若也变了，从前，她不是一直很黏你的吗？”

未等林潋回答，林星一突然向她伸了手，脸上依旧是那一抹“无人能胜我”的表情，道：“阿姊，借剑一用。”

如果不是怕林星一听不懂，林潋真的想问一句：脸疼不疼？

明明先前还说了一根树枝是能给林少若最大的尊重，现在竟然要与林潋借剑一用，来与林少若比。

“龙魂，召来！”林潋没应，却反手召来了龙魂，手中金光乍现，凝出一把古铜色的长剑，没有过多装饰，只是剑刃与剑柄的交界处是一只龙眼。

“阿若，小心了。”林潋将龙魂扔给了林星一，不忘再担心地看林少若一眼，若不是雷伊要她拖住林少若，她是绝不会让林少若与林星一打起来的。

“谢阿姊了。”林星一平举龙魂，古铜色的剑柄上微微包裹一层细小的水珠，而后开始蔓延，升腾成巨大的水龙卷。

“第二剑，家师所传，名——易水寒。”

水龙卷的中央位置破开一个大洞，水流顺着洞的边缘，与飞刺而来的林星一等速。

整个过程不到数息，林星一已经逼近林少若，只余不足五尺。

“吾亦有一剑，名——月落花溪。”林少若退开三步，长剑抬起，青天白日里还挂着的太阳突然隐去，斑驳的月光照了下来。

还不够，月落花溪，怎能没有花？

天启城满城的鲜花尽数飘来，洋洋洒洒地围住了林少若，却不同于林星一凛厉的剑意，这一剑就如同林少若的名：柔一般，至柔至美。

然而花瓣飘来之时，隐去的太阳突然露出一角，碎月剑上的缕缕月光夹着花瓣，逆着日光，与湍急的水流相撞。

那一瞬间，仿佛割断了时空与时间，只有水流裹住鲜花，只有日月同辉。

“落！”

林星一突然高喝，打断了这难得的寂静，水流瞬间炸裂，无一不是四散下压，片片花瓣被流水摧残，压得粉碎。

“止！”

一枪从西来，犹如万钧之势，划破万里长空，枪声嗡鸣，好似虎啸龙吟。

萧绎辰敛眉望去，一柄乌金长枪直刺而来，距离林星一不过数米，却只是平静地看向林潋，并无表态。

林潋“阿若！阿一！”

然而根本无需林潋提醒，林星一立刻跃起翻转剑刃，不紧不慢道：“第三剑，家母所传，名——夜沉佛黎！”

隐起的太阳终于破云而出，刺目的金光洒下，瞬间燃起烈焰，再有还未褪去的月光融合而来，水蓝色的虚影增长，长出烈焰足有二尺！

“给我——落！”再喝一声，乌金长枪迎上了剑刃，嗡鸣猛然止住，水蓝色立马褪去，烈焰接上。

数息间，长枪直刺入地面，林星一在空中挺立，望向长枪来的方向。

萧绎辰“麒麟使……”

冠绝榜上排名第二的麒麟使。

“不止。”十八突然开口，见太阳落下去的方向有五个身影，“还有天启四守护。”

“小子，能接下我的枪，不错啊。”麒麟使拔起地上的长枪，带着一抹笑意去看林星一，“本来……你应该在四百多年前死了吧？”

“自然，如果我会用枪的话，大概就死不了了。”林星一摇摇头，“只可惜阎王不收我，在地府转了一圈被人救了回来。”

看来不光就回来了，爆掉的灵核也重新修炼修回来了。

“小姑娘，你刚才的一剑漂亮，如果对上的不是林星一，哪怕是白虎也不一定会输。”麒麟使帮林潋扶起林少若，贴心地擦掉了她脸上的尘土。

“不是，怎么就我也不一定呢？”白虎使瞪了麒麟使一眼，撸起袖子就要过去讨个说法，立马被一旁的青龙使拉住，“好好说话，人家小姑娘就是比你强。”

“我们好歹上了冠绝榜第四甲，怎么会连一个小姑娘也比不过。”玄武使小声嘟囔着，委屈巴巴地蹲下抱头，“麒麟使不要打我不要骂我。”

“玄武使前辈？”林潋刚想问这几人的来由，就看见这玄武使像个孩子，怕是国师身边的那个紫瞳孩子也不会这么做了。

一旁的朱雀使看不下去了，把玄武使拎了起来，招呼林潋道：“没事儿，他就这样。”

盖亚“没想到玄武使如此胆小啊？”

刚刚赶到的盖亚就看见如此“报团取暖”的现象：林潋扶着林少若，与拎着玄武使的朱雀使交谈，麒麟使调节着青龙使与白虎使，生怕两人吵起来，还有林星一和萧绎辰在旁边看戏。

但是很明显，盖亚并没有注意到最后两人，否则也不会如此平静。

林少轩“舅舅！”

他突然就在盖亚诧异的眼神下冲向了林星一，真是应了林雲志那句：与小一玩的最好。

雷伊“少轩，慢点儿。”

雷伊跟在后面，嘱咐了林少轩一句就来到了林潋身侧，“做得很好，阿若，没事吧？五百年来过得好不好？”

林少若只是点头，又去看林星一，“我与舅舅差的太多了……不该如此矜傲。”

话刚说完，林星一突然侧身，躲过了林少轩的熊抱，“打住，叙旧以后再说，天启四守护前来定是有要事。”

“啊，朱雀，玄武，你们带小孩子去集市上玩一会儿，聊完我会叫你们的。”被点到的麒麟使一愣过后，想起了来的目的。

盖亚“都不小了，都是及笄弱冠几百年的人了。”

盖亚摇摇头，看向朱雀使，“请问朱雀使要带哪些‘孩子’去玩儿啊？”

“呵呵。”朱雀使翻了个白眼，直接点名，“林少轩，林少若，还有……林星一，那边那个黑斗篷的，也跟来。”

被点名的人：？？？

“我不是小孩儿！”第一个反对的自然是林星一，作为一个马上一千岁的人，他是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小孩子的。

三四岁的才是小孩儿。

“我也不小了，两千多岁了。”穿着黑斗篷的卡修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凑到了盖亚身旁，“是不是盖亚哥。”

林潋“叫你们去你们就去，哪儿来那么多话。”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句的几人在不服气也得憋着，只得跟上，依旧拎着玄武使的朱雀使得意地吹了吹自己的刘海儿，大步走出了院门。

……

注：青龙使与朱雀使性别为女，麒麟使，白虎使，玄武使为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