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清清，爸爸妈妈打算把水澄接回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星期日一大早——难得的晴天，秋雪凝闯进来。

水清板着脸:“我能不介意吗?你们都胡来什么!你们把它扔在乡下，现在又接他回来?我还真就有个疑惑呢，水澄是不是捡来的孩子!”

看似赌气和孩子气的话，水清却是认真的。

秋雪凝也知道，水清是认真的。她对不起水清，也对不起水澄。

“她是你亲哥哥啊!你不要胡闹了，晚上去接他!定了!”秋雪凝吼了一嗓。

水清也来了气:“那——水澄是谁!和!谁!生!

的!”她把“谁”咬的很紧。

秋雪凝一惊:“当然......当然是爸爸妈妈生的了!”说到后半部分，她的声音低下去，脸色也不太好看。

水杉进了屋，抱了抱水清:“出发吧，你们会相处和睦的!

水清冷漠地推开水杉。

他们忙着吵架，忙着柴米油盐，忙着诗和远方，却忘了些什么?

什么时候，女儿长大了?

水清感受到了不容置疑，再看王姐已在乒乒乓乓地收拾北卧室了，只好拉开衣柜门:“出去!”

“王姐，你收拾南卧室吧，北边冷。”秋雪凝吩咐，然后叹了几口气。

水杉开车载着母女俩往火车站去了，水杉和秋雪凝一路上一唱一和地与水清说了很多。

太唠叨了……

大意是:

水杉和秋雪凝在一个小城市生下了水澄，不久之后，两人来到城里发展，可当时经济不允许，只得把孩子放在乡下的姑姑那儿，两年后，两人白手起家，干出了些许成绩，那时，有了水清。现在两人完全可以担负起两个孩子，正好，乡下的姑姑得以清闲。

其实水清已经很多次从他们口中断断续续得到这段历史，可这次，是最全的版本。

水清沉默着。

路很畅通，火车站到了。

远远的，秋雪凝就看见了水澄，上次见面还是过年时，这才两个多月，他就又窜高了几厘米，秋雪凝大喊着水澄的名字。

水澄并没有听到，他背对着他们，穿了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长袖衬衫，一条挺旧的牛仔裤，黑色的，显得整个人修长安静。他手里拎了一个不大的格子花纹布包。

人群川流不息，却挡不住他。

车没停稳，秋雪凝就着急地开门，差点摔倒。

水杉略停顿一会儿，也下了车。他拉开水清的车门：“清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水清也只有硬着头皮下去了。

水澄回过头，漂亮的脸上露出灿烂阳光的笑。

跟何洛有些许仿佛，但总是多多少少了一些什么。

水清执著地拧过脸，不去看那讨厌的面孔。

“有病！”

水澄回复了一个温和的笑：“爸，妈，清清，我想你们！”

“虚伪！”水清翻白眼。

水澄也只是笑笑。

“傻！”

水澄和父母聊着天，就像从未分别一样。水清心里有些难受，好像心里的什么东西被狠狠挖空。

水清心道：“心里本就什么都没有，能少什么？”

她想：她不在意任何事。

可水清真的不在意吗？

回程的车上，水澄一直在叨叨着流水账。

回程的车上，水杉一直若有所思。

回程的车上，秋雪凝听水澄听得津津有味。

回程的车上，水清……一直沉默。

水澄发现了水清的异常，道：“是那年吧！”

过年了，水清四岁。回老家，看姑姑，水澄也在，那年他六岁。

飘了点小雪，落在火红的灯笼上，庭前松树，尽上银妆。屋瓦上蒙了一层纯白，地上也有了散花的一层，足迹留下，美好的不像话。

“清清，来追我呀！”水澄招唤着。

水清尚幼，未谙世事，她不理解什么是哥哥——毕竟长分久别，只是普通地认为，水澄是个大些的男孩，像是邻居——边玩起来，追上去。

水澄知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只是还小，没什么血亲的太深感受。

水澄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滑溜溜的冰，来不及刹车，狠狠摔向地面，半天没有站起来。

水清跑过去想扶一把，不料，自己也摔倒了。

可水清迅速爬了起来，这也许是个错误。

大人听到异响，来了。

秋雪凝一副错乱的表情，她看了看水杉，又低下头，想想什么。

“水清，不许淘气，你看你干的好事！”秋雪凝骂道。

“雪凝，咱也别怪姑娘了！清清，你是不是把哥哥推到了？以后别那么莽莽撞撞了。”

水杉瞄了一眼水仙——一向照顾水澄的姑姑，她心疼的要命，翻了秋雪凝一个白眼：“怎么管的娃？”

水仙是个好人，平时和善，当她看见秋雪凝就像见了瘟神似的，烦得要命，她好像也不喜欢水清。

“水清，快和水澄道歉。”水仙道。

水澄虽然说着自己是不小心摔倒的，但……

秋雪凝看向水清的眼神愈发奇怪：“回屋吧……”

水清回屋，在灯光下，她看见自己的手心蹭去了一大块皮，露出血淋淋的肉来，一只手臂被划出了血口，看着大人们忙活着水澄，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抽了张纸擦擦血迹。

这才感到钻心的疼痛。

从此，水清很少理睬水澄了：“真怪！扔了他还替他撑腰！”

车上的水清没有回答。

天很晴，到家了。

王姐把水清卧室旁的卧室收拾了出来，比较朴素，水澄放置自己的东西。

水杉和秋雪凝又不知为何在吵，还参杂着水澄的劝架声，还有摔摔打打的声音。

不一会，水清离了家。

她走了一会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何洛。

何洛道：“你怎么天天在外面晃荡？”

水清显得沮丧，边走边与何洛说着家里的事。她忽的觉得，她对何洛的情感比对任何亲人还深。

哪怕……

两位姑娘只认识了两天……

又哪怕……

自己只是何洛的十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