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到胤禛的先前住的小院子有些远,出了亭子胤禛雪中行了一路,裤腿和靴子已是湿透,到院子时雪却是已经停了。
院里的小太监机灵,银丝碳已然提前备下,屋檐上挂着一溜冰裸子,阶沿也打扫得干净,免得贵人们滑到。
高无庸备好衣物便去小厨房给胤禛熬姜汤,思着今儿天冻,恐主子爷受着寒气,燃好手炉便领着小太监去太医院拣药,还是给主子爷煎副汤药妥帖。
胤禛也未要太监帮忙换衣,挥退众人后,抱着手炉坐在堂前有些呆怔。
稍会儿,手炉的火便有些烫手了,胤禛起身拣了件披风包着炉子跨步出了堂屋。看着院子里的秋千楞了下神,举步近前,抬袖抚去积雪坐上去,捧着手炉脑袋靠在铁链上,点地轻摇。
冬日秋千是冷的,冬日的铁索是冷,冬日的风也是冷的,可胤禛却不觉得——这冷让人清醒,像透了他自已。
他已想不起来这秋千是为什么在院子里的,大约是小时觉得好玩,大约是后来到时坐在秋千荡时体会到久维的放松,大约是这紫禁城里太过压抑让他在上飞起的瞬间有得到自由的错觉。终归是他的命,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
铁索的冷透过帽檐直钻进脑仁深处,冷风也顺着衣袖口钻进身体,冬日的冷意顺着脚底板直往心底窜。可胤禛却不想管,捧着手炉往胸口紧了紧,目光悠长。
佟额娘,您将那事告诉德妃是忧我阻里腹中孩儿的地位?亦或怜我在您腹中孩儿出世后会被皇父交还于德妃,受到欺凌?
——你是我额娘,此次无他求,但求您心悦欢喜,如此您可还忧心?
德妃,你今日之作态真是母子之亲?还是您与皇父博弈的筹码?亦或日后皇位的棋子?
——昨日种种,暂不提起,愿后来莫再让我失望,可好?
胤礽——二哥,今日种种,若我认了你,日后你可还会信那索额图的挑拨,对我暗下黑手?
——我便是认了你,不图其它,日后不要再兄弟离心可好?
秋千已经停摆,胤禛坐着也未再摇动,胸口的手炉还在尽职的散发着热量,胤禛眨了下眼,盯着灰蒙蒙天空,又有雪花飘落。
胤禛慢腾腾的松开一只手,想要接住那片雪花,只是风一吹,雪花指腹擦边而过,落在衣服上,一会儿便化了。又落下一片,正落在眼角,化的水儿顺着弧度落进了衣领,留下一行水痕。
许是眼睛盯着天空看得久了,有些酸涩,眼泪冷不防的便顺着那一行水痕落了下来。胤禛没擦,只是盯着天上的雪花,用手一片一片接着,手炉因没护着落到了雪地里胤禛也没管。
等到雪渐渐大了,风吹干了脸上的泪,收回双手任凭雪水沿着指尖全部掉进雪地,胤禛才起身。也没管那手炉,挪着僵硬的双腿准备进屋。
天气太冷,阶沿又结了一层冰,胤禛刚踩步上去便摔倒了,膝盖磕着阶沿,生生的跪了上去,手肘也磕得声响。许是冻得太久感觉已经退化,胤禛也不觉得疼,慢慢起身蹒跚的挪到门槛边坐着,看着天上的雪雪一片又一片,盖在地上一层又一层,渐渐地掩了他刚才的足迹,刚那手炉也埋得不见踪影。秋千上又覆了层厚厚地一层雪,就像胤禛从来都没有在那里停留过一般。
胤禛觉得冷了,却不想动,靠着门沿闭上眼睛,临了胤禛微动嘴唇好像说得一句:“胤祥,四哥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