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41）

夜已深，越近十五，月亮就愈发的圆，天边泛着几颗淡淡的星子，同明月一道将银光洒落孤峭山林间的湖泊上。

周子舒没有第一时间把张成岭送回去，而张成岭也没说自己要回五湖盟。

行走江湖的人露宿野外已是家常便饭，周子舒被安雨打发去拾柴火，温客行去找吃的。

张成岭这一次可吃了大苦头，整个人被打成了猪头，趁着月光，安雨尤其仔细的处理小少年脸上的伤，还与他说笑。

“我听说成岭要娶小媳妇了，毁容了可不行。不光是男人，这女孩子也很看脸的。”

高崇要把自己的独女高小怜许配给张成岭这件事在五湖盟风声很大，几乎已成定局。

“我不能娶小怜姐姐。”张成岭摇摇头，他脸还红肿着，却没有半点少年人该有的羞意。

“为什么不能娶？傻小子，娶了高崇的女儿，以后岳阳派就是你的了。”

张成岭是幸运的，满门被灭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周子舒这样的陌生人，只为萍水相逢便这样善待于他。

现在别人想傍富婆都没这个机会，结果这碗软饭哐当一下就落他头上了。

“安雨，别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正当张成岭觉得和安雨无法交流的时候，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张成岭逃也似的跑到抱着一捆柴火回来的周子舒身边，帮他一起生火。

“男人不想风雨绊，踏踏实实吃软饭。”

“安姐姐，我不想吃软饭。”

张成岭这么说着，却也明白现在他武功低微，无法撑起镜湖派门楣，更别提给家里报仇。

“师父，请你收我为徒，教我武功，我想亲手报仇。”

周子舒再次被张成岭缠上了，他微微瞪了一旁煽风点火的少女一眼。

张成岭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只要镜湖派的琉璃甲一天下落不明，高崇就不会对小成岭放手的。”

温客行从树木的黑影里走到月光中，脸上是一副洞察世情的得意和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着自如。

青年手里倒提着两只兔子，还扔给安雨几个新摘的莲蓬。

“哪里来的？”安雨十分欣喜。

“知道你喜欢吃，大老远从荷塘采的。”

莲子入口清甜，安雨就坐在温客行身旁剥莲子，看他时不时翻动一下手里的树枝，表情认真的凝视着烤肉的成色，透出一股翩翩公子做伙夫的违和感。

火光融融，青年眉眼如画，玉簪风流。

周子舒和张成岭都是被人伺候的主儿，一大一小坐在火堆边等吃。

过了一会儿，渐渐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整只烤兔被一分为二，周子舒把热气腾腾的兔腿递给张成岭。

“来，成岭，饿了吧。”

“师父，我不饿，你们先吃。”

“给你你就拿着，你还在长身体呢。”安雨帮腔，当然，她完全没有把自己爱吃的莲子让出去。

张成岭怔怔捧着手里的烤兔，好半晌才低头咬了一口，他们没有盐，这一口下去却仿佛让他尝到了人生百味。

这些日子，他早已经后悔去三白山庄，后悔来到岳阳派。唯有眼前这些人总是不计回报，毫无私心的对他好……

“世代相交，尔虞我诈。萍水相逢，性命相托。有意思，有意思。”

温客行见此又在一旁阴阳怪气的感叹，把面容稚嫩的少年说得更是眼中泪光闪烁。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的莲子，是身旁的少女示意他适可而止。

小少年吸了吸鼻子，终于把琉璃甲就藏在他身体里的事情托盘而出。在场的都是摸打滚爬出来的人精，听他这么一说很快明白张成岭他爹早已经对五湖盟的兄弟失去了信任。

“对了，我爹爹还给了我一封信！”

张成岭话音未落，温客行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面上神色十分动容：“信呢？收信人是谁？你可还记得信的内容？”

他漆黑双目迎着灼灼火光，谁都能看出温客行似乎对于当年的一切真相十分迫切。

周子舒不着痕迹的审视他片刻，“老温，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