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26）

三白山庄坐落于太湖畔，安雨从桌上顺了一壶酒，辨了辨方向，一路边走边喝，往热闹的湖州城去了。

晃到湖州城，酒也差不多喝完了，少女扔了手里碍事的酒壶，湖州街头今日正好有集市，人来人往，她站在巷口左右观望了一阵，最终选择戴上幕离。

素衣少女站在一处摊位前，微微俯身挑选着什么，素纱幕离中伸出一只白如凝脂的纤手，让路旁的男子的眼神忍不住往上面飘。

那摊位卖的是一些珠贝手串，比不上金银楼里的首饰华美精致，配色上却颇为别出心裁，有几分野趣可爱。

日光之下，这些海里的宝贝闪着晶亮晶亮的光泽。安雨的目光在一串玉白的砗磲手串和一串粉色珍珠封口的手钏流连，那个观察她已久的男人终于上前搭话：

“姑娘，喜欢不妨都买下来。”

“哎？”

少女的面容隐在幕离之中，光从身姿骨相便能看出是个不俗的美人。更兼嗓音轻柔，带着少女的宛转，让他这等早知风流的人也是怦然不已。

“喜欢的话，随便挑吧，我送你。”男人十分年轻，面容还算英俊，身着锦衣，一副武林世家子弟的打扮，望着她的眼里隐约闪动着寻到满意猎物的兴奋，“在下穆云歌，是断剑山庄的少庄主。”

安雨不出一秒就下了结论：一个自命不凡的好色之徒。

“那就多谢穆公子了。”她也不客气，选了那串玉化的砗磲。

穆云歌见少女愿意接受他的礼物，欢喜不已，正想着或许今日艳福不浅。

安雨继续逛街买了些吃食，打算和温客行他们回去的路上吃，没想到那冤大头还在一直跟着她。

两人走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里，一阵风恰好将幕离的两片纱幔吹开，露出少女的面容来。

见了那张熟悉的女子面容，穆云歌仿佛见了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整个人“啊”的一声惊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燕婉……”

安雨只打算吓他一吓，让他见到内心最害怕的人，父母尊师之类的，没想到穆云歌直接脱口而出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燕婉，你没死？”

“不不不……你回来了？”

作为一个常年吃瓜的猹，安雨闻到了强烈的八卦气息。

“是我啊。”她顿时内心玩心大起，直接摘下头上的幕离，少女面容柔浅，还带着几分见了情郎的娇羞，“你怎么这么怕我？”

少女走近，伸出手要扶他起来，那双曾让穆云歌神魂颠倒的柔夷，如今把穆云歌吓得屁滚尿流。

“鬼啊！”

恶向胆边生，穆云歌猛然抽出佩剑来要刺向少女，一把白纸扇呼了过来，将那把断剑的剑锋弹飞了老远，纸扇又转了回来，眼看就要划过他脆弱咽喉。

“先别杀！”千钧一发之际，安雨险险的捏住了那把近在咫尺的折扇，有些惊讶的看向折扇的主人，“你怎么找来了？”

温客行好心出手却被她打断，他站在那里，眼下微红，深深地盯着她。“阿雨，过来。”

“我瓜还没吃完呢！”少女在温客行有些不悦的目光中，啪啪两个大耳光甩在地上那个神志不清的男人脸上，“说，燕婉是谁？是不是你上一个撩的妹？！”

“我来替他说吧。”

巷口传来一道女声，一撑着伞的红衣女子款款而来，女子貌美，烈日之下周身却似乎带着森然鬼气。

红衣女子先对一袭青衫的温客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千巧见过谷主。”

温客行在鬼谷属下面前一贯喜怒无常，视线落在地上瘫软的穆云歌身上，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活人，而是像在看一个死物。

“能被薄情司盯上的，自然是负心薄幸，满身风月情债之人。”

“没错。断剑山庄少庄主穆云歌，骗得峨眉派弟子莫燕婉以身相许，将她始乱终弃，莫燕婉怀着身孕，只能一根麻绳吊死在了断剑山庄门口。”

这种事情于女子来说与天崩地裂无异，对于男人来说却不痛不痒，就算这桩丑事败露了，也不过被旁人笑一句风流。

“阳间判不了之人，就让地狱来判。也挺好的。”少女点头。

“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穆云歌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涕泗横流，不停求饶。

安雨嫌吵，直接一扇子呼晕了他，饶有兴味的问柳千巧，“那姐妹们准备怎么办，阉了他？”

“穆云歌与莫燕婉许下海誓山盟，自然是结为夫妇，生死相随。”

等艳鬼用一条红绫将那个穆云歌五花大绑拖走了，温客行还是站在那里，和从前那副倜傥才子的模样大不相同。

“阿雨。”他软下声音来。

温客行对少女伸出手，他的手很漂亮，修长五指伸展开，泛着如玉的光泽。

少女秒懂，凑过去将那把素白的折扇还到他手里。

“还是我们阿行养眼。阿行笑一笑，帮我洗洗眼睛。”

哪怕对方又会错了意，安雨一哄，温客行便很难忍住不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唰的一下将折扇展开。

“我们回去吧，说好陪我看戏的，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呀。”

回去的路上，安雨只觉得温客行牵着她手腕的力道格外的紧，她没话找话：“阿行，话说你们鬼谷的喜丧鬼追杀负心人，是只杀负心汉，还是连负心的女子也一起杀？”

“阿雨觉得呢？”

温客行一笑，转过脸用那双波光盈盈的眼眸幽幽的望着她，仿佛在说，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