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消息就去罗姨的庄园看了,回来的路上才看到暗号。”
顾湘看了看受伤的姑娘,询问:“怎么回事?”
食尸鬼揉着还有些疼的脑袋,有些郁闷:“这我哪知道啊。”
“千巧姐呢?”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
顾湘心想这人怎么一问三不知啊。
罗姨的庄园被突袭,卿玉楼里的姑娘不过是想讨生活,为什么也被袭击了。
顾湘走到被吓傻的一位姑娘跟前,蹲下身子问她:“云栽,红露呢?”她朝四周看了一圈,“珠珠呢?兰心呢其他姐妹呢?”
那姑娘一动不动只是坐在那里哭。死了,都死了……
她和红露不过是当初被顾湘和温客行救下的一对姐妹花,顾湘每天要服侍温客行,因此把她们安排在卿玉楼。
原以为这样就能受到罗姨的庇佑,没成想竟还是丢了性命。甚至罗浮梦还被抓了。
“我以为把你们安排在这里就不会有事了,那些正道狗也不会找到这里来……老食尸,当时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其他人呢?”
卿玉楼一向与世无争,这么多年都未曾出事,偏生这个时候遭到伏击?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谁信?
食尸鬼被这些姑娘哭的心烦,可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眼下被顾湘这般询问,气更不打一处来。
“高崇那个货呀,带着大批五湖人马夜袭了疯婆娘的院子,当时就我和疯婆娘在,杀了我们个措手不及。还死了几个丫头,当时那无常鬼,开心鬼急色鬼他们就在附近,连个屁都不放。诶?丫头,你说,那个,出卖薄情司的,备不住就是他们那几个王八蛋?薄情司一向深居简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才是。”
“还有还有,那疯婆娘被抓的时候可说了,死一个丫头就要割我一块肉,她说的不是真的吧?”
顾湘现在可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应该不容易被发现才是,难道真的有人出卖了她们?
她把还活着的姑娘托给食尸鬼照顾,自己趁着夜色去找温客行,他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把罗姨救出来的。
刚跑出来,忽然觉得有水滴落下,冰冰凉凉的,风好像更凉了一些,几滴雨水落下后,雨丝忽然密集起来,一场夜雨,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
顺手从门口拿走两个把雨伞,一头栽进雨里,自己打着一把,怀里还抱着一把。她小小的绣花鞋踩在青石地面上溅起些许小小的浪花,打湿了她的裙摆,一阵寒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
顾湘顾不得这些,只想快点找到温客行。她在拱桥边望了望,一抬头,就看到在坐在桥头独自吹箫的男人。
温客行全身都湿透了,衣服头发都贴在身上,脸上,样子有些狼狈,他却毫不在意似的。一直都在孤独的吹着箫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
顾湘赶上去,叫了一声:“主人!”
温客行并没有看她,不过应该是听见了,撤下手里的箫,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顾湘小跑着过去,想把怀里的雨伞给他,见他神色恍惚,想了想还是替他遮着,方才道:“主人,你怎么了?”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温客行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哀伤。
顾湘张了张嘴,她懂了。
可是有些事情她还是要说:“主人,罗姨的别院被袭击了,好几个姐妹都死了,罗姨也被抓了,现在怎么办啊?”
温客行像是没听见一般,只眸色忧郁的看着她。
她打着伞,可能是为了替他撑伞,雨水从她的睫毛上落下,像是流下的眼泪,温客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哭什么?我都没哭,你替我哭啊?”
顾湘被他的话整得有些愣神,听不懂他的意思,哭?为什么要哭?他又为什么要哭?他到底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温客行笑了几声,笑声凄凉,悲怆。他从地上站了起来,雨水下的更大了,顾湘以防他再次淋到雨,将伞整个撑在温客行周身。
水汽腾起一层迷茫的白雾,让她有些看不清温客行脸上的神色,只见他沉默了良久,才垂下眼,轻声道:“阿湘,他说……他就要死了。”
顾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温客行说的“他”是谁,雨水打在身上冷的发抖,颤抖着嗓音问他:“谁,谁就要死了?是……周絮?”
可是能让她家主人这样难过的,好像除了那个人也没别人了。
不知是为了转移情绪,还是为了让顾湘听明白,一边继续往前走去,一边将语气压得平平淡淡地解释道:“他身上有内伤,我一开始见他那么活蹦乱跳的,以为没什么,今天才知道,那竟是治不好的,只剩下两三年的寿数。我眼看机关算尽,大仇得报,天就要亮了,他却活不长了,嘿,早知如此,我跟着他做什么?”
顾湘睁大了眼睛,她有些难以消化这个事实,她能猜到温客行难过的源头和周子舒有关,绝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
她也知道周子舒身上有内伤,更没想过竟然会死。
温客行不惜耗费精力夜夜为他吹箫,只为能够替他化解内伤,现在突然得之那伤竟是治不好的。
他这一辈子都没对谁这么上心过,好不容易遇到了,却要死了,他该有多难过。
顾湘沉默着跟在温客行身后,她人矮腿短,替温客行撑伞需得把腿垫高,手举的高高的。
温客行边走,拿着玉箫拍打着手心,口中喃喃低念:“凉雨知秋,青梧老死,一宿苦寒欺薄衾。几番蹉跎,此生契阔,相见恨晚叹奈何!!”
玉箫突然被他摔碎,身子腾空飞跃,转眼离她好几丈远。
温客行消失在雨帘中,顾湘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原地,手里还抱着一把没有派上用场的雨伞陪着她。
然后她抬起头,向温客行消失的方向,忽然就想起了他那被雨淋湿了的后背,肩膀宽阔而端正,晃也不晃地一个人在雨中疾步而行,不肯等她一步。他身边空荡荡的,然而目不斜视地走过,像是已经踽踽独行了不知有多远的路。
就也有些觉得他可怜起来。
只是觉得同病相怜也好,怎么样也好……可那人竟也只是个昙花一现的过客,三两年,可不是倏地一闪,便没了么?
那西陵之下,冷风吹雨,房中烟花明灭至末路,竟已剪不堪剪。天下有谁能得即高歌失即休,今朝有酒今朝醉?
你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