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肥原接替了机要处处长的位置，他应该已经猜到我和晓梦之间有一个是老鬼。”
“老鬼的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组织希望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组织会不惜一切保全你，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我不能离开，除了老鬼，龙川肥原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孤舟。”
“你已经有计划了？”
李宁玉一双明眸深不见底，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良久，她看向窗外，树叶微微浮动，是看不见的风在传递声音的证明。
“跟她是否是您的女儿无关，以后不管走到哪一步，地狱变计划绝不会再被启用。”她心里一阵疼，低沉了脸：“我希望她永远都是自由的，不是谁的替身。”
“我是晓梦的父亲，难道我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儿吗？”顾民章恼了，更多的是好奇，这不像是李宁玉会说出来的话，那么感情用事。
“顾家在杭州是什么光景，要培养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应该并不难。”
“晓梦她天生就向往光明，人的本性不是培养出来的。”
“您本可以一开始就把她送的远远的。她的冒险精神她的执着顽劣究竟从何而来。”她点到即止，不忍深入，又道：“她真心向往光明，就不要再丢下她。”
“你跟晓梦究竟是什么关系？”顾民章终究还是问出了口，这番话已然逾矩，不该从李宁玉口中说出。
李宁玉不动声色：“您现在是在以上级的身份询问我，还是作为父亲在关心女儿。”她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眼神由平淡变的柔和：“我跟您一样，绝对不会害她。”
这是在责怪？她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一想到那个明媚的姑娘差一点就被永远留在那地狱般的裘庄中便生出许多无名的怒意。
“我会和您一起保护她。”李宁玉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顾民章看着李宁玉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他不怪她出言不逊，不懂体谅他这个做父亲的痛心，也不怪她心机深沉，将晓梦的性格看作他有意为之。李宁玉是个天才有她保护晓梦固然是好。
可究竟这两个姑娘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不敢多想。
世道艰难如此，如果真的是，那这样的感情实在太过超前，是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他似乎忘记了身为谍报人员哪个能有好结果，最坏能坏到哪去，不过都是一个死字罢了。
回到家后顾民章看到女儿恹恹的坐在自己书房里，桌子上是之前老鬼托她送还的钱包，他心中不觉咯噔一声。
“我都猜到了，您的身份和您的计划。”她笑的艰难，隐忍说道：“我不怪您，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为她牺牲。”
顾民章也不欲多做解释，他正色道：“李宁玉现在的计划非常危险，稍有不慎.....”
“所以我更要在她身边。”顾晓梦打断了他的话，眼睛有些发亮，坚决道：“我会在关键时刻代替她！”
顾晓梦的一番话使顾民章不得不坐实了他心中最不敢想的那个想法，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其他借口去解释她们为什么都甘愿替对方去死。
“晓梦，你怪爸爸嘛？”顾民章恍惚的问，恐惧和愧疚感霎时间汹涌而来。
“我不会怪您，爸爸和她坚信的东西，我一样坚信。”她目光坚定，带着深深的憧憬：“我相信她一定会带来黄金时代。”
顾民章欣慰的牵住女儿的手，意外的发现顾晓梦的指尖冰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说道：“你的人生别人无法妄加干涉，就算我是你的爸爸。可你要想清楚再做决定，爸爸现在给你选择权，如果你想，可以寻一个平凡的人，走的远远的，安稳一生。”顾民章压抑着绝望的心情，又说：“现在这样的局势，我唯一有能力做的就是给我的女儿一次选择的机会。”
跟李宁玉这样的天才比起来，其余任何人都是平凡人。
顾晓梦倏的抽回手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处，站定，开口说道：“我希望在去到以死亡为终点的路上，可以跟她一起欣赏沿途的风景。希望她合上眼的那一天，回想一生，都有我在她身旁。”
看着女儿的背影他的脑海中闪回了李宁玉离开时的背影，两道身影交错重合时，顾民章瞬间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李宁玉破译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密码。为什么不早一点将女儿推的远远的，他明明做得到，为什么没有去做。原来潜移默化里，他真的应了李宁玉所说的，不刻意的有意为之，将她唯一的女儿拖向了深渊地狱。
笔尖在纸上摩擦，遒劲有力的娟秀字体跃然纸上。
她写完自己姓名，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抬起头，将信纸折好递给了哥哥，“都准备好了，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潘汉卿接过信封揣进西装外套里，笑了笑道：“这么快就急着赶我走，是想让你那位顾小姐早点搬过来吗？”
李宁玉的脸红了一片，她抿了抿唇，转过身去：“说正经事呢，提她干嘛。”
“我妹妹的终身大事还不叫正经事，什么才叫正经事啊。”潘汉卿看着妹妹少有的害羞表情，欣慰的道：“把你交给她我很放心，不过她年纪轻，懂得自然没你多，你调教起来可能要多花些力气。”
“哥！”李宁玉脸红到了耳朵根，冷静下来说道：“我相信经过裘庄这一次的事情，她已经长大了。”
“这就开始护短了？”潘汉卿不依不饶：“看来顾小姐还是有些手段，扮猪吃老虎，把我这天才妹妹都给迷倒了。”
李宁玉正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门忽然被敲响，二人警惕的对视了一眼，潘汉卿慢慢走到了门口处，轻声问：“谁？”
“我，顾晓梦。”门外传来干净清晰的声音。
“这顾小姐还真是不禁念叨。”潘感情朝妹妹投去一个坏笑，打开了房门。
谁知道门刚被打开，顾晓梦的眼睛便像有自动聚焦功能一样，捕捉到了李宁玉的位置，她直接略过了给她开门的潘汉卿，朝李宁玉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晓梦。”
李宁玉被抱的不明所以，她看了看一边挠头尴尬的哥哥，有些害羞，手上却不停摩挲顾晓梦的后背。
“咳咳，顾小姐，你大舅子还在这呢，等我走了你们有的是时间随便折腾。”
顾晓梦听见了潘汉卿的话，退了一步，牵起李宁玉的手，反应有些迟钝：“什么？大舅子？”
她李宁玉什么生死关头没见过，可面对眼前这尴尬的场景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怎么？你不认我这个大舅子，那我妹妹可没法交给你啊。”潘汉卿憋笑憋的很辛苦。毕竟他也是头一回见自家妹妹露出这么尴尬的表情。
顾晓梦此时像个呆子一样，扭头看看李宁玉又看看潘汉卿，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一会大悲一会大喜，心情转变的太快，伶牙俐齿的顾晓梦在亲大舅子的攻势下彻底哑巴了。
“妹妹，看见没？就这心理素质你以后恐怕要多花些心思调教了。”潘汉卿被自家妹妹狠狠的瞪了一眼也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他挑起剑眉，继续开口说道：“顾小姐这样可不行，你要娶我妹妹自然得有能力能保护她啊。”顿了顿，狡黠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看：“难不成是我猜错了，是我妹妹娶你才对？”
“哥！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李宁玉受不了了，开口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这时顾晓梦却如梦初醒一般，撩了眉眼，信誓旦旦的说道：“大舅子！放心把玉姐交给我吧，除了孩子我顾晓梦什么都可以给她！”
潘汉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挥挥手，走出了门口。
潘汉卿走后，顾晓梦又转过身紧紧抱住李宁玉，手环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头埋在她肩窝里。
她们拥抱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静谧了，很温暖，很安全。
“晓梦，你怎么了？”李宁玉用不能再温柔的语气说话，轻轻地拍她的后背。
“我什么都知道了。谢谢你，玉姐，在爸爸都放弃我的时候，你没有放弃我。”她哽咽着，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悲痛的语气。
泪水濡湿了她的衣衫，李宁玉满眼泪光，拥紧了她。
“哭吧，在我这里你可以在脆弱一些。”微凉的面庞轻轻的贴在她的额头上，泪水滚落，沾湿了整张脸。
她一瞬间皱紧了眉头，哇哇大哭起来，修长的指节死死拽着她的衣角，像是抓紧了这世界上唯一能救她命的那根稻草。放开手的话，她就会死掉。
“我答应你啊，以后没有人会放弃你，我不会，我也不许他们放弃你。”她的指尖抚上她的发，漆黑的发间玉般细腻的指微微颤抖，“我是你的玉姐，是天才，只要我不许，谁也不能放弃你，包括你的爸爸。”
天才这个词无用又虚伪，可今天李宁玉却庆幸自己被人冠做天才。因为她迫切的希望她可以相信，可以不再担心自己会被抛弃，不再害怕会被至亲辜负。
她以天才之名向她保证，她所害怕的，担心的，难过的，通通不会发生。
这是李宁玉一生中说过的最狂妄的话，还有一句，她将用时间说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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