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了客栈……
叶白衣眸光瞥到温客行,没好气道“我让秦怀章的徒弟过来,你跟过来干吗!”
温絮冷飕飕的看了他一眼。
叶白衣不满道“阿絮,你作甚老护着他,我们才是一起的”。
温絮连个眼神都懒得奢给他。
眼角并没有笑纹,一双漆黑的眼睛依然冷冰冰,反射着微弱的光,尖锐地看过来,长眉微挑,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叶白衣这才老老实实的给周子舒把起脉来。
温客行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的问道“怎么样,能治吗?”
叶白衣道“自然是能治,哪怕是刚死的人,只要还热乎,我都能让他回光返照一时三刻”。
温絮微微蹙眉,不可能,如果她师父真能治好她阿娘,那她阿娘就不会死。
闻言,温客行咧嘴笑了,又见叶白衣没个动静,急切道“那你还卖关子做甚!怎么样才肯治,划下道来吧”。
叶白衣瞥了他一眼道“倘若我第一个要求,就是让你在这大街上跪上三天三夜,大喊我是有眼无珠的小蠢货,你干吗?”
还未等温客行回应,周子舒急了“前辈!”
温絮正想一巴掌呼在叶白衣背上时,便听到温客行大笑出声,自嘲道“兄台,眼光犀利,一眼就看出在下本相”。
他认真同叶白衣说道“我的确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只要你肯治他,别说三天了,三个月我都愿意”。
周子舒一怔,看他的眼神复杂了些。
叶白衣愣了一下,高看了他一眼“罢了,对你这种脸皮厚的人啊,折辱你也没什么意思”。
温絮怔怔的看着他们。
她听着叶白衣说,他当下能保她阿娘十年性命无忧。
她听着阿娘有些惊喜的声音。
她听着当叶白衣说出方法后,她阿娘失落的拒绝声。
温絮紧紧捂着发疼的心口。
当周子舒与她插肩而过时,她伸出手死死钳住他的手腕,探着他的脉,最后无力的松开。
叶白衣果真是一个字都没说错。
温絮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客栈。
她就那么佝偻的身影,凄楚的走在街上,任凭雨水拍打在身上,似孤魂野鬼一般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明明早就知道叶白衣救不了她阿娘,她却还抱着一丝幻想,真是可笑。
温絮闭着双目,仰望着天空,让人分不清她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身后来人给她撑着伞,为她遮挡住了雨水。
温絮睁开双目,回头看去。
是叶白衣。
叶白衣被她那眼神看的心慌“阿絮” 。
温絮伸手推开 了他,身子一个踉跄,直接倒在地上。
她翻过身,躺平在地,红了眼,颤抖着嘴唇,似笑又似哭。
叶白衣看着这样的温絮,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了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痛。
温絮一直在刻意逃避着周子舒身上的伤。
她小心翼翼着,现如今却连让她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冰冷的雨水浇在温絮身上,让她越发的清醒。
她笑了,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疯狂,快到让人抓不住。
英雄大会上,温絮像看戏一般,瞧着他们一群人在那唇枪舌战。
自那夜以后,叶白衣觉得她是越发的清冷了,那双眸子里根本看不到一丝情绪,活像个死人。
他大手覆在她头上,温声道“阿絮,我去抓个人,你先跟着那两个小子,别走丢了”。
温絮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叶白衣走了。
高崇一头撞死在了五湖碑上。
众人厮杀着。
温絮愣愣的看着。
温客行、周子舒、张成岭,他们的世界里,似乎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就算消失了,他们也不会察觉,就像她从未来过一般。
温絮垂下了眼睫。
周子舒带着张成岭正要离开时,眼角余光瞥到温絮。
雨水从她的脸上滑落,她就那样站在厮杀的人群中,面无表情,凌乱的头发搭在苍白的脸上,那眼珠乌黑,便叫周子舒想起初见时,她漫不经心地扫视而过的样子。
温絮脸上竟露出了那种微许茫然的神色,雨水压在了她的睫毛上,她飞快地眨了一下眼,那雨水就顺着他的脸颊从下巴上淌下去,给人一种她流了眼泪一般的错觉,那一身的孤寂刺痛了周子舒。
他心中一紧,把张成岭推给了温客行,快步朝她跑去,伸手抓住了她。
温絮怔然。
周子舒抓紧了她的手,带着她离去。
一行人到了一处山洞避雨。
温絮静静的坐在那。
周子舒看着她。
他下意识的认为,她不应该这样的。
她应该笑着,她应该与同龄人一般吟诗做赋,喝茶练武,交友玩耍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活像个死人。
周子舒莫名的难受,看不得她这般。
他在温絮面前半蹲下身,凝视着她。
温絮不敢看他,下意识的抓着衣角,手指紧张得快要痉挛起来。
周子舒用着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我叫周子舒,我可以叫你絮儿吗?”
温絮垂下的眼睫一颤一颤的,似有些害羞,微微点了点头。
周子舒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些,他问道“絮儿,你今年多大了?”
温絮很是乖巧,指尖在周子舒手心写道:十七。
周子舒一怔,失声道“你不会说话?!”
温絮被他吓到了,不禁往后缩了缩。
周子舒莫名的鼻子有点酸,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拥住了温絮,他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宛如叹息一般地低声道“絮儿……”
温絮整个人刹那间便僵硬成了一块石头,心跳却骤然加快。
阿娘……
过了会,周子舒方才放开了她,眸光落在她那一头散落的发丝上,他从衣服上撕下一小条,将温絮的发丝尽数挽起。
温絮摸了摸被挽起的发丝,忍不住弯了唇角,一双眸子里似有星光璀璨,让人不由自主沦陷进去。
张成岭呆呆地望着她。
温絮不经意间的扫了他一眼,他便立刻红了一张脸,不敢看她。
周子舒从兜里拿出了两个油纸包,一个递给了温絮“先垫垫肚子,等雨停了,再出去吃些好的”。
温絮乖乖接过,小口小口的吃着。
周子舒看了看一旁的张成岭身,无奈的叹息。
他在张成岭身旁坐下,将另一个油纸包递给他“成岭,先吃点东西吧”。
张成岭接过“谢谢师父,对了,师父,温叔呢?”
周子舒轻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吃,他就在外面,我去找他”说罢,他便起身朝外走去。
张成岭拿着油纸包,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温絮走到他面前俯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成岭师兄想什么呢?
张成岭一回神便对视上温絮,脸更红了些。
温絮咧嘴冲他笑了笑,飞快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油纸包。
张成岭一愣。
温絮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吧唧吧唧的全吃了,末了,她还颇有些得意的冲他扬了扬手中的油纸。
师兄不吃,我吃,哼,娘亲给的最好吃了。
张成岭有些紧张,说话都结巴了些,他道“你别吃……吃这么急,都……都给你”。
温絮眸光瞥到周子舒和温客行走进来,立马把手里的油纸塞回张成岭手上。
她端正的坐好,一脸乖巧,小口小口吃着周子舒给自己的那份。
温客行看到她坐在张成岭身边,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拉着周子舒硬是挤在他们中间坐下。
温絮吃完,看着自己油乎乎的双手,整张脸皱成一团。
她忘了带帕子出来了!
忽然,有人拿着帕子给温絮细细的擦拭着,她那双油乎乎的手。
温絮抬眸望去,一怔,是她爹爹温客行,只听他道“你这小丫头,怎么吃的到处都是,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当心以后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