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44）

“艾伦，这一切如果很快就结束的话，你想做什么？”

河边，洁白的脚丫放入了清凉的河里，艾伦想起来，这时他们才十二岁，是当训练兵的第一年

他与阿嚅还没有那么深的羁绊，只是恰巧碰见了

但女孩已经很自然的坐在了他身边，分寸把握的刚好，她皙白的面庞看起来还有些稚嫩，还未长开

个子也不算高，身子瘦瘦的，坐在岸边，仿佛一阵巨风就能给她掀翻一样

艾伦忍不住笑了笑，一种久违的熟悉感，环视四周，最后落到了女孩的脸上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茫然的眼睛里仿佛蒙着一层浅浅的纱，微微一动，光就透过空洞投射出来

“艾伦笑什么”

“没什么”

“那，艾伦是没想好对吧”

艾伦抬了抬头，道：“什么”

“这一切结束后，艾伦想要做什么呢？还是做士兵吗？到时候巨人的问题解决啦，很多兵团也就解散了吧”

他嗯了一声，想了想，看了看天，已经入夜很深了

“做个医生”

“医生？”阿嚅的眼睛里透着天真的神色，以前艾伦只知道她性子温和，如今再想到那时，或者看着她现在的面庞和双眼，都觉得十分的有意思

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像小大人一样故作高深，仿佛什么都能包容柔下一般

在现在的艾伦眼里，看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当医生很好的，可以救人，艾伦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医生”

她在极力把他往好处上迁，艾伦笑了笑，道：“不好吧，万一技术不好，救不了人还败伤呢？”

女孩的脸立马凝聚一层薄薄的愁云，很快就散去

“我会帮你的”

“那你怎么办，不做自己想做的了？”

女孩认认真真地道：“只要能够帮到艾伦就很好了啊，无论艾伦是做什么我都会帮助艾伦，带着艾伦往向阳的地方迁移的”

“为什么啊”

“因为，”女孩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表情，见她神色不改，就道：“因为艾伦心里一直没有阳光透进来，所以我，想作为指引，帮助你找到光明”

“可如果天黑了呢？”

“那我就做你黎明前的第一缕光”

女孩认认真真地询问道：“艾伦，如果以后的路很黑暗，我愿意成为第一盏光”

“直到我完成我自己的意义后，艾伦，或者是直到你不再需要我时”

艾伦顿了顿，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但还是装作十二岁的样子，一副不大懂的模样道：“太阳肯定会亮起来了，我保证，明天天亮时的第一道光，肯定会先照到我们”

“那么”

女孩的脸徒然灿烂起来，艾伦感到脑内一阵疼痛感袭来，他不断的试图平复，但却无济于事

女孩笑道：“那我就当黎明前，你唯一的救赎吧”

世界开始崩塌，一块块记忆褪去颜色掉落下来，艾伦伸手去捞，只捞到一股白雾，所有记忆剥落后，一个巨大的白色墙体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才意识到，他十二岁时，并没有跟阿嚅过接近，更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那时候阿嚅还很怯生，不过是对他算得上亲近，直到快十三岁时两人才逐渐建立友谊，而那个时候，他只知道她的名字很不一样

读起来有点拗口，但是写起来很可爱，是一种莫名的可爱，想小名一样带着孩童的气息

那时艾伦见她，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只觉得她性情很冷淡，而后来，她却主动同他说话，生涩但很温和

这一幕也渐渐退散，他无论怎么同女孩说着话女孩都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仿佛听不见他说话似的，睁着大大的眼睛

艾伦的声音在自己的耳朵里也逐渐消弱，最后逐渐地，他合上了嘴巴，看着女孩的面庞越来越远

“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陌生又熟悉的记忆，本能的以为发生过的那一幕实际上并不存在，这是……来自哪里的记忆呢？

头疼欲裂，艾伦睁开眼，看见了飞速倒退的树木，被夹在臂弯里，一滴粘液从发顶落下

他嫌恶的抬起袖子擦了擦，逐渐看清眼前飞着的人，是三笠

而夹着自己的，是兵长

他头疼的厉害，根本没法再集中精力去思考

“兵长，艾伦醒了”

柔柔的声音如同绵绵细雨一般打在枯燥的田地里，艾伦挑眉，振了振神

“啊，这小鬼一时半会看来是恢复不了了”

“嗯”

温柔的女声就在身旁不远处，艾伦扭了扭头，疼痛传来，他无力的垂下头

“小鬼”

利威尔的声音依旧沉稳不变，他说道“妳怎么会在这里，听前来支援的人说，你们那一队最先遭遇了女巨人，你受了很重的伤”

利威尔分散一部分目光去很快的看她一眼，淡淡的说道：“看起来没有说的那么严重”

“是”

阿嚅回答着，“只是失血较多看起来渗人罢了”

“并没有妳说的那么轻松吧”

利威尔的眼中很静，越是寂静就越是波涛汹涌，眼前不断变化的除了满眼的绿色植物还有部下的尸体

刺目的血液包裹着他们，血液从倒立的身体往下滴，从脸滴下，从发梢滴下

一滴滴，那么静

溅起的血液几乎一人高，古老颜色的树木被猩红的颜色染的很怪异

并不是每个属下的尸体都完整，但全是大大睁着眼，似不可置信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一样

他顿了顿，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小鬼”

阿嚅抬抬头，利威尔语气是意外的轻

“想要活下来的话，就小心谨慎点，如果很轻易的死去，会辜负了现在死去的同伴们的”

艾伦渐渐闭上了眼睛，只听见一阵呼啸后，她回答道：“为了看见明天太阳升起，我会尽所有力量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