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人间共此时

战云飞的脸上忽阴忽晴，在他内心深处是动摇和彷徨的。都说人是慢慢变化的，其实，变化都是一瞬间的。往往是积攒了一肚子火药，在某件刻骨铭心的事之后，点燃导火索，思想观念发生巨变。

战云飞本来权力欲望极强，可自从自己背信弃义，从翠屏山人背后捅刀子，导致狼族入侵，又亲眼看到连锁反应下的巨龙火焰烧死士兵和百姓，再眼睁睁地看着无常圣人以德报怨舍生取义，他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支湃的一番话让他很犹疑，宁修远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因为，战云飞如果真的被支湃说动，自己将面临着极其残忍的死亡，他的手微微颤抖：“战府主，战兄，你可不能被这么一个泼皮无赖给骗了。我……咱们……我决定设立副岛主，这个职位非你莫属。”

支湃看到宁修远如此慌神时态，心中反而更踏实了，他说话不疾不徐：“战云飞，睁开眼睛看看，你所辅佐之人，是如此怯懦，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必将把孤零岛推入无底深渊。你再想想无常圣人，同样是一地首领，天壤之别啊！”

宁修远怒吼：“闭嘴！来人，把他推到铡刀旁，斩了!”

一旁的梁辰一抱拳：“得令！”

梁辰想的很明白，自己站在岛主这一边，如果能赶紧动手快刀斩乱麻的宰了这些人，副岛主的位置那就唾手可得了。

一旁的余沧海伸手相拦：“梁府主，不得唐突孟浪！岛有岛规，家有家法！”

宁修远恶狠狠道：“老匹夫，你住嘴！在这个岛上，我就是法，我就是规！”

战云飞听了这话，轻蔑地看了宁修远一眼，迈开大步下台走了。

支湃和宁修远都傻眼了，余沧海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战府主，你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啊。”

宁霏儿捏了捏如霜的手：“没想到，你相中的这小子，看起来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是心存大义的。”

如霜一脸平静：“他之前说过，卑鄙和伟大，恶毒和善良，仇恨与喜欢，爱与恨，悲和喜，不着调和办成事，可以互不排斥的存在一个人的身上。宁霏儿，你记住，如果将来你掌权孤零岛了，再敢去骚扰翠屏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宁霏儿一愣，笑了：“什么做鬼？我只听说过做鬼也风流。”

如霜淡淡回道：“我没和你闹。如果桑全失败了，我们这十来个人一起死，那也就罢了，如果他成功了，那他和你二哥经过天问，也是一个死，他在路上太孤单，我会去陪他。你别忘了，我爹是为了你们孤零岛而死的，所以，你不许再征伐翠屏山。”

宁霏儿听得很动容，她没想到，如霜要陪这个桑权一起死，宁霏儿眼珠一转：“如霜，咱们死了以后台下那个小孩儿可太可怜了，你得想办法救他。”

如霜问：“我能有什么办法？”

宁霏儿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如霜皱着眉道：“这能行？

此时，就听远处整齐的步伐声响起，外围的军卒排成了方阵，前边是步兵，后边是弓箭手，在站云飞的带领下，分开众人到了台下。

如霜一个箭步冲过去，眼中含泪，凤目圆睁：“战云飞，你还我爹爹来！”

战云飞一怔，把战刀抽出刀鞘，如霜豁出去了：“来，你先把我砍了吧！”

战云飞走到台中央，朗声说道：“老岛主曾经亲口和我说过，孤零岛并非宁家的天下，失信与百姓就是自绝生路，现如今，老岛主死的不明不白，少岛主无德无能，战某人决定，启动天问，让我们睁开眼看看，这位新岛主做过些什么，如果我判断错误，我将自裁与此！天鉴我心，决不食言！”

宁修远就像被碾压的豆腐一样瘫软在台上，喃喃自语：“报应，报应来了！”

梁辰被这一番话给惊得六神无主：“战府主，你可要三思啊！”

战云飞吩咐道：“来人，带岛主和这个桑全去开脑仙洞。”

支湃懵了：“就我俩？你们都不去？哎哎，放开我，这仪式什么过程啊？给点提示，给我点心理准备行不行啊？”

战云飞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把你的坟和墓碑放在天陉关上最高处，一路走好，后会无期……”

台下一阵窃笑和嘘声，让支湃不明就里，网旁边一瞧，宁修远竟然是小便失禁，烂泥死狗一般被拖拽着下台。支湃把心一横，冲着台下挥了挥手：“各位，兄弟我先走一步，愿你们福寿连绵，塔布多多。如霜，你要好好的活着，关婷，替我跟莫小则问好！”

众人眼看着一辆马车载着二人一路走远……

台下众人没有一个人散去，大家兴奋不已议论纷纷。

关婷不解地问宁霏儿：“这天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宁霏儿想了想：“怎么跟你说呢，他们俩会被送到开脑仙洞前，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俩人所作所为了，事情的真相会被所有人看到，但是，这俩人会死的很痛苦，无比的痛苦。”

关婷急得直跺脚，却又束手无策。

此时，台上战云飞喊了一句：“如夫人，我一直在盯着你呢，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弓箭手会把你射成筛子。”

白季九本来打算抢一匹快马去救支湃，此时，也无计可施了。

支湃坐在车上在琢磨：“到底这个天问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如果不是，那可就坑死我了。我如果真的死了，会不会回到二十一世纪呢？还是会回到泫城？还是就变成孤魂野鬼在这儿飘着了？”

不到半个时辰，士兵押着支湃下了车，又拖拽着宁修远下了车，二人被押送到了一处洞穴前边，洞穴旁边一个窝棚里走出来一个高个儿老头，这老头浑身破衣烂衫，头发擀毡一绺一绺的，他哑着嗓子问：“军爷，这也没到开脑的时间呢？”

有士卒回道：“老祖儿，今天可不是给孩童开脑，而是要进行天问！”

老头惊得瞪大眼睛：“此话当真？十年了，整整十年了，都没有进行过天问仪式了，老朽早就手痒了，敢问这次是因为什么呀？”

士卒回道：“您甭管为什么了，您先看看我脚下这是谁！”

老头走过来，仔细端详：“这不是少岛主修远吗？他怎么会……”

旁边一个士卒不耐烦道：“老祖儿，从来没有的稀奇事儿，你就甭打听了。”

老头点头：“有道理，你等我去取东西啊。”

就见这老头佝偻着身子进了茅草屋，在里边呆了足有一刻钟才又走了出来，支湃一瞧竟然是嘎嘎直笑：“这老头跟换了个人儿似的。”

果然，老者换了一身衣服，只见他头戴褐色纯阳巾，身着紫色鹤氅chǎng，刚才洗过脸，这脸上面堂饱满，色如紫铜，双目极为细长，眼中光芒如电，三尺长须清逸飘洒，真有了几分仙风道骨之态。

老者朝众人单手作了个道揖，而后从袖子中掏出一卷古书，解开上边的红色丝绳，缓缓打开，朗声念道：

天道无常，善恶难断，今日祈请上天开神眼，让世人见识。

说完，老者把古卷往空中轻轻一抛，这本书竟然是无风自立，直挺挺地悬在空中，不多时就开始绕着洞口缓缓转动。

老者从怀里掏出一把半尺多长耳朵钥匙，走到洞旁边顺时针扭动半圈，洞旁的石壁竟然闪出来一个一丈多的口子，里边有两把铁凳子和一个三尺长的机械把手，老头喊道：“把这俩人给按到凳子上捆好了。”

支湃知道，挣扎也没用了，他紧盯着那清洁光滑的把手，脸上竟然有了微笑。

宁修远垂死挣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挣扎当然是徒劳的，二人被用铁链捆拴在了凳子上，老头点上一炷香，念念有词：“两位前世有怨，今世有仇，纠缠不清，索性快刀斩乱麻，清者自清，白者自白，今日所有仇怨纠葛一笔勾！”

说完，老者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把手。

就听山崩地裂一般的声音从地下滚滚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陡然而起，好似有怪物要破土而出，宁修远恐惧地浑身痉挛。

支湃纳闷了：“也不疼也不痒的，这就天问了？问个蛋啊？哎，你们怎么都不动了，背时了定身法吗？”

不管支湃怎么吵嚷，身边除了宁修远触电般的颤抖呼喊以及颤抖的铁链声，再无其他动静。士卒和老者都如木雕石像一般保持着双手垂立的姿势一动不动。

战云飞在看台上也静止了，台上台下的人都像兵马俑一般定格在刚才的那一瞬，整个孤零岛，乃至翠屏山人，都被施了定身法一样，除了偶有的婴儿的哭泣，再无活人有动静。

因为，所有人就像睡觉做梦一般，脑海中出现了同一个画面和片段，这是宁修远一生的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