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寒彻骨扑鼻香

为了一个几近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眼神呆滞，大脑空白。来公司快三周了，招待所的住宿费交了300多，吃喝拉撒又是一笔开销，但半毛钱都没入账，在公司里说话都没底气，办事走路耷拉着脑袋弓着腰。

周一开例会的时候，张总继续进行励志演讲，搞得跟传销集会一样，他正在慷慨激昂之时，突然冲我问了一句：“郭子，你那绝妙的创意创的怎么样了？”

这句话问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铺垫的单刀直入，凌空大脚抽射的这个问题让我的眼前发黑，脑子发木。

所有人的目光都瞄向了我，其中有期待，有不屑，有不经意的藐视。

人被逼上绝路的时候会爆发出一定的潜能，当时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一个不太清晰的想法，我站起身回答说：“张总，我的创意作品已经形成了文字，中午给您吧？”

张总满意的笑了笑：“郭子还学会卖关子了！”

我心里想：“我都快见棺材了还卖个屁的关子。”

会后，我坐在电脑前，像木匠一样噼里啪啦的开始敲打，用了15分钟的时间，一个保健品的创意广告新鲜出炉。

这个创意我先给大家唠叨两句。曾经看过一份报纸上开了天窗，也就是一个版块上是空白的，密密麻麻的图片文字当中有一片空白，显得特别醒目，空白部分的右下角是一个文字广告，这样的创意非常吸引人的眼球。那我就借鉴了这一想法。在电台中广播中，突然中断12秒，然后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出现：XXXXX（保健品名）提醒您，每天留出时间思考您的健康！

广播中很少有空白的时间，所以这样的突然中断会让人有些担忧好奇，那么他会集中注意力，那么，广告的效果就达到了。

而且，这样的创意绝对是广播广告史上独一无二的。

当我拿了创意给了张总，张总看完后，拍案叫绝。马上派外联人员把创意传真到了那家公司，不到10分钟，对方的经理直接电话了我们的张BOSS：尽快完善创意，安排在市级电台预热，效果好的话追加广告费用，在省级电台播出。

张总召集了所有的人员，把我的创意说的天花乱坠，什么天才的想法，没有花公司一分钱的公关费等等。然后我接受了大家肆无忌惮的嫉妒。因为，一个季度市级电台的广告投入就有15万。

张总吩咐：“制作人员加班加点，做成成品，郭子，你最近熬得都快成阿香婆了，回去休息吧。”

我像产妇一样欣慰的回到住处蒙头便睡，梦里高兴地我差点抽筋。正美的琢磨着自己贵姓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张总焦急的告诉我，创意被电台毙了！

我心急火燎的跑到公司，外联部的邓哥告诉我：电台如果出现8秒以上的空白，那就是重大安全播出事故，绝对不允许！

我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梦，醒了。

原来，不是自己聪明，而是这条路根本行不通，所以才没人走。央视的《赢在中国》中曾有一哥们感言：自己发现了一种产品的巨大市场，而且是空白市场，苦心经营好久才发现，市场空白是因为没人购买，我也陷入了这样的尴尬境地。同事们都跑到我跟前劝慰，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不得而知。

我匆忙间又提出几个方案，但是都被对方公司直言拒绝。

每个人都去忙活自己的事儿了，只有我坐在沙发上发呆，晓美关心的问我：“蝈蝈，赵哥那里有咖啡，我抽屉里有豆奶，你喝什么？”

我心不在焉的回答：“我喝你的奶！”

办公室里沉寂片刻然后爆发出像过年一样敲锣打鼓放鞭炮等各种喜庆的声音，我楞了，这都是咋啦？庆祝啥呢？晓美走到我身边，用拇指和食指掐住我的脸做了个拧微波炉定时的动作，疼得我嗷嗷惨叫。

快下班的时候，我收到了晓美的一条短信：到图书大厦门口等我。

我纳闷的抬起头看了看晓美，她若无其事的望了我一眼。我坐电梯下楼。图书大厦和西美就隔了一条中山路，我刚到门口，晓美就跟了上来。

“蝈蝈，现在外联部有些人想撬你的广告，他们想去做这个公司的创意呢，你得警醒点。”晓美认真的告诉我。

我一愣：“我都已经占了窝了啊！！”

“现在公司里都说你是占着茅坑拉不出屎！张总也有点动摇了。我走了啊，晚上我得去陪客户喝酒。”晓美说完，转身离去。

我怏怏的走到图书大厦，在里边随意的翻看着几本菜谱，实在无聊难受，我回到招待所冲了个澡，喝了点闷酒，新闻联播还没开始我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身穿衣，突然发现，钱包和手机都不见了，飞奔下楼问服务台得知，我同屋的两个人夜里已经退房走了。

报案，查到俩人的身份证都是伪造的，民警问我：“手机值多少钱？钱包里有多少现金？”

“手机是别人送的，最少也得值500多，钱包里有400多块钱。”我焦急的回答。

“嗯！”嗯完之后就没了下文。

走出派出所，外边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这句歌词，唱的，就是，被偷以后的费翔。

我回到住处再次清点物品，庆幸的是我的身份证毕业证本科证四级证计算机二级证全都在，而且我从小湖南手里25块钱买的lv的包也在，包里还有一张银行卡，卡里还有巨额资金100多块。一种油然的感激激荡在我的胸中：我要感谢cctv感谢mtv感谢许巍**，还感谢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我感谢辖区值班民警的八辈祖宗，感谢这位小偷盗亦有道。

身无分文双飞翼，心无灵犀创意难。我先拿了身份证到营业厅补办了一张手机SIM卡，然后用公用电话给大亮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悲惨遭遇，并向他约款500元。大亮请我到范西路口胡同里吃拉面喝啤酒。

大亮见到我先是递给了我500块钱，然后我俩坐在一起互相对望着傻乐，大亮把手机放到桌上，从兜里掏出一包软白沙抽出一支递给我，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软中华：“来，抽我的！”

大亮愤愤的骂：“你小子就穷作死吧，都混成这德性了还抽软中华？”

我赶紧解释：“这里边就开口处有三根是中华的，其余全是红山茶！来，哥哥今天大方一回，让你抽一支中华。”

大亮接过烟继续损我：“你小子这爱慕虚荣的毛病一点都没改，你这不是打肿了裤裆充大屌嘛！咳咳咳，这软中华也不好抽啊？”

“可能过期了，去年冬天买的。”我点上了大亮的白沙吸了一口。

“你得想想日子怎么过了啊，要不你去槐底租个单间的房子吧，那里是城中村，一个人住的话一个月200就富富有余。你琢磨琢磨。我去端面条啊。”说罢，大亮起身离去。

他刚走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我和大亮一直不分彼此，我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亮，咱的房租你今天为什么没交？”

我的心里揪揪了一下。

大亮和我吃着面喝着啤酒骂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我假装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老弟，你那房子多少钱租的？”

“一个月500！”大亮想都没想答道。

“你借给我的钱是你下个月的房租吧？”我盯着他的眼睛。

大亮脸一红：“别管了，我在这儿最起码呆了两年了，认识的人海了去了，随便找谁拆借一下就行！你人生地不熟的，再说，咱哥俩谁跟谁啊。”

我的心里火辣辣的热，眼泪差点涌出来。大亮又开始教训我：“蝈蝈，做兄弟的得说你啊，你从小就这样，手里有一毛钱你就得全得瑟出去，从来没攒过钱。现在毕业了，你得省着点了，有多少算多少，最起码别花超支喽！”

大亮的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我心里好像突然打开了一扇门，我使劲凿了一下脑袋，骂自己：“你怎么这么笨啊！”

说完，我起身：“大亮，我去公司，回头聊啊！”

“哎，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啊，怎么今天还急眼了？你有钱没钱随便花行了吧，我不训你了，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凑！”大亮急急忙忙的解释。

“你小子误会了，回头跟你说。”我撒丫子跑向公司，进门直接闯进经理办公室：“张总，有多少算多少！”

张总被我的话给唬蒙了：“郭子，梦游呢？先喝口水，有话慢慢说。”

“我不喝水，我是说咱那广告，电台说8秒空白算是事故，咱弄个五秒六秒甚至四秒也可以啊，只要是突然空白停顿，引起受众注意不就成了？”我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一遍。

张总疑惑的问：“这行吗？”

“试试吧！”我迫不及待的说。

结果，电台广告部和对方的公司全都通过，这个大单，我谈成了！

要说公司的效率也是奇高，事情也是出奇的顺利。三天以后，成品广告就在市电台开始播出，公司同时也收到了对方的广告款，张总亲自把一个信封交给了我：“你的提成是一万五，个人所得税公司想办法替你偷逃，还有你的本月工资600，另外公关费用给你报销1000，一共是一万六千六，很吉利的数字啊！郭子，不错，继续努力！”

我没伸手接钱，用门牙使劲咬了一下舌尖，疼的哈喇子都流了出来：“mygod，这不是梦！”

一个月拿了一万六千块钱，我的天哪，我是谁呀？自从青春期开始，我一直以为自己的最爱是“黄色”，到现如今才明白，原来我最喜欢的还是这百元钞票的粉红色呀！有了这厚厚一沓嫩嫩的红色，啥样的颜色我都色盲啦！

我先到太和电子城购买了一款诺基亚手机，花去了一千多，然后没出太和直接就买了一台六手的笔记本电脑，又花出去两千多。

晚上，我到大亮家莅临指导，他的女朋友满脸的不满烦。我也没往心里去，掏出1000块钱还给大亮，直接声明：“一天的利息是五百！”

大亮拿了钱张大嘴巴问：“郭子，你小子学会抢劫了？到时候你蹲大牢我可没工夫给你去送饭啊！”

我把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大亮也十分得意：“你看看，我随便一句话就让你小子发了横财！”

大亮媳妇也开始笑的合不拢嘴，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露露招待我。

晚上，我请大亮两口子在国际大厦的峨嵋小镇使劲造了一顿，大亮媳妇表示：大亮有这样的朋友真值得骄傲一下！

夜里，我关紧了房门，坐在床上把嫩嫩的粉红的老人头铺满床铺，又归拢到一起，用拇指和食指沾了唾沫：“呸！”，开始点钱，数的大脑发麻，眼前发黑，手指头抽了筋也没数清到底还剩多少钱。

我把所有的钱全都放在三角裤衩的拉链里，闭着眼睛想睡，可就是一宿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我到银行给父母寄了3000块钱。然后留出3000作为日常生活资金，其余的5000来块存到了卡上。

我到了公司，所有人都让我请吃饭，我痛快的答应在中山路上的新山东酒店酬谢大伙一直以来的照顾。

俗话说，吃甘甜之水莫忘打井人，贩国家文物莫忘盗墓者。我趁人不注意拿出1000块钱放到信封里给了外联部的马姐：“马姐，这次全靠您了。一点意思请您笑纳！”

马姐接过信封往里边瞅了瞅，吃惊的把信封退还给我：“这怎么能行？再说也太多了！”

我不客气的拉开马姐的抽屉把信封塞了进去，“马姐，以后还得请您多照顾我！”

马姐的脸上绽放出夺目的光彩：“郭子，你还真和别人不一样，我给他们提供了那么多线索，就你还记得大姐！”

我笑了笑，没等我说话，晓美拽住我的衬衣领子：“郭子，你得给我买个mp3.”

公司的人都把暧昧的眼睛伸出了眼眶，等着我回话，有人还起哄：“要买就买个mp4！”

我拽住晓美往外走边走边说：“你当时赚了钱可连根冰棍都没舍得给我买啊……”

出了门口，我掏出500块钱给了晓美：“自己买去吧，买完了别说是我给的资金！”

晓美高兴地做出她的习惯性动作：用力捏了捏我的脸蛋！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两天的时间，我的166张嫩红的票子就牺牲了多一半儿。

我回到宿舍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陈思的影子，也暗恨自己，第二天一大早，给陈思打电话，关机。我到邮局给陈思写了一封信，顺便邮寄了2000块钱，又到银行匿名给小湖南汇了些钱，这才感觉心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