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谁慰了谁

谢舞辰低头不看他，拳头握得死紧，沉沉闷闷，整个人压抑至极。

“哥哥，我曾经发誓，我会陪在你身边，陪你实现你的梦想，但是我没有做到”

“我曾听闻上天庭神官议论，真的很难想象。身为一国太子的你，却多才多艺，吹拉弹唱街头卖艺！”

“而且”

谢舞辰停顿一下，又接着道

“花将军？”

“芳心国师！”

“甚至是你未说、未曾暴露的那些！”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我见识到了我当初的誓言是多么的可笑！我又是有多无能！！”

她的声音越发激昂，仿佛失了智一般。

“我救不了我的国家护不了我的亲人！更甚至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

“受尽凌辱而我却！无！能！为！力！”

谢舞辰嘶吼，恍惚昨日。

“公主殿下可要握紧手中的剑了，不然一个不留神，小镜王和那些仙乐人可就......”

一身丧服笑意盈盈，轻声细语的威胁，简直可恶至极！

“那公主殿下的选择是什么呢？”

“白无相！你别太过分！！”

“哈哈，殿下既如此犹豫不决，不如我再给殿下一个选择如何？”

“......”

“亲手折断你的信约，我就放过他们，如何？”

信约毁，信约毁。

“就像戚容说的，我就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人！”

“所有的誓言都只是说说而已！毫无意义！！”

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谢舞辰对自己无尽的怨恨和嘲讽。

困在彼岸花海的每一天，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仙乐国民的苦苦哀求和疯狂咒骂、红红儿兰茵惨死的模样、父王母后的声声责问，甚至于，‘哥哥’责怪她不守信用自作主张！

仿佛是回到了刚进彼岸花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谢舞辰眼中的黑暗愈加浓重，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

谢怜看得心惊，也心疼。

上前一步，将陷入迷障的她揽入怀中。

“阿辰！不是的！”

“你做的那些不是没有意义的！”

谢舞辰一顿，而后紧紧抱住谢怜，嘶厉的声音似乎茫然悲哀。

“哥哥......”

谢怜抱紧了她，轻抚着她的背，“阿辰，你做的都有意义的。”

“捐出钱财，你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有了家。伸出援手，改变了那些人悲惨的命运。亡国之君，你保下了那些人的生命！父王母后也不曾怪你！”

“至于我。”

谢怜将谢舞辰推出怀中，握着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因为我知道，不管何时何地，不论我做什么，阿辰都会站在我身边，支持维护我的所有。在阿辰眼里，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而不只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

“因为世上有这么一个人，让我始终拥有希望！”

谢舞辰眸光颤了颤。

医者不自医，渡人不渡己。

谢舞辰能安慰他人，引渡他人，却是安慰不了自己，更渡不了自己！

她就像是分裂的两人，一个开朗爱笑，一个阴沉自抑！

最终只能任由阴暗的情绪滋长！最后把自己拖下无间深渊！

幸好......

幸好

......

散去结界，解开了心结的兄妹俩亲亲密密走出来。除了谢舞辰通红的眼睛，谢怜愈加温和的面容，看不出丝毫异样。

花城直接闪身至谢舞辰身旁，执起她的手担心道：“姐姐？”

谢舞辰脸上笑意愈加清润明透，“我很好，三郎”

“去看看戚容吧。”

“好”

不用走近去看，几人已经看到了。戚容再次被投入滚水之中。

这一次扔下去之后，仿佛连骨架子都被高汤熬化了，戚容再也没浮上来，只剩下几篇青衣残片，漂浮在水面上。

郎千秋站在那口大锅之旁，低头不语。这时，花城却道：“没死。”

郎千秋抬头看他。花城道：“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报了仇吧？你至多不过杀了他一个分|身。要真想彻底杀了他，就得去找到戚容的骨灰。”

郎千秋冷冷地道：“多谢你提醒，我一定会亲手抓住他，用他骨灰祭奠我父皇母后。到那之后，我再找你来做一个了结。国师，你可别想再跑！”

谢舞辰听到这句话上前一步，眼睛微眯道：“郎千秋，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哥哥可从不欠你们永安皇室！”

郎千秋神色冷肃地看着谢舞辰道：“不欠？父皇尊他为国师，处处礼让！可他呢？他让我父皇断命！”

“呵！你父皇为何尊我哥为国师你不知道？”

谢舞辰冷笑，不管郎千秋滞住的脸，又道：“因为他救了你一命！因为他武艺高强出众！能够保护你！保护永安皇室！”

“你父皇若真的尊重他，又怎么会让他做了‘芳心国师’？！”谢舞辰满面嘲讽。

谢怜是个什么性子，相处五年的郎千秋又怎么会不知道？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无言以对。

“若没有我哥，你早就死了！你永安皇室也早早被戚容屠尽！哪里会有镇守东方的泰华殿下？哪里会有你永安国平静的五年？！”

“安乐王可是我仙乐皇族最后一脉。但是，为了你郎千秋，我哥亲手了结了他！”

“又为了让你郎千秋破除心魔顺利飞升，我哥自裁谢罪让你封入棺椁！”

“你说你又欠了我哥多少？你永安皇室又欠了我哥多少？！”

随着谢舞辰话落，那口大锅瞬间炸裂！

仿佛述说了什么，有好似什么也没有。

“至于你的父皇永安王！只能说他空有野心！愚蠢至极！”

“想要有灭国之仇的两族交好，做到历代永安王都做不到的事，为自己的一生添上一笔辉煌功绩”

谢舞辰脸上挂着娇俏的笑容，

“确实是历代皇帝都期望的事~”

“然而他矜矜业业，甚至为此奋斗一生，到头来却临阵退缩贪生怕死。”

“试问古往今来，哪一件改变大陆格局的事不是由前人的尸体鲜血铸成的？当初你永安军队移平我仙乐国的时候，有多少永安人死在战场之上？又有多少永安人死后依旧纠缠我仙乐国民？！直至仙乐国亡！”

“亡国之奴的怨灵被唤醒，没有鲜血献祭，又怎么可能会安息？！！”

谢舞辰转身，冷眼看着郎千秋，“几代永安王都对仙乐遗民多有苛责欺压，而你父皇却想靠一点蝇头小利平息他们的怨怼。说好听点就是天真，说难听点就是愚蠢！而临时退缩，又是有多懦弱！”

“若你父皇没死，结局就是仙乐人死尽，而你郎千秋又会陷入新的心魔！若没有机遇，一生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永安太子！”

若说永安鎏金宴的真相让郎千秋不忿委屈，那谢舞辰所说的就是让郎千秋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承认的难堪！

等郎千秋走后，谢舞辰才捏碎那亦真亦假的幻境，看着谢怜道：

“哥哥，你没有错。”

“错的是苍生愚昧！苍生不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