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偿以荣耀

“雪儿，我当时会瞒妳这件事，也是因为怕妳知道会觉得愧疚。”伊天夜急急地抱住紫雪，不愿她露出任何悲伤，“这是澜朝皇室所铸下的大错，与妳毫无关系，妳无须对此事感到自责。”

自责？她真的会有这种感情吗？

从义父过世之后，她的心就一直如同死水般，连完成义父遗愿、成为一代顶尖杀手，都未曾有过喜悦，就算是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用牺牲与血泪来成全王道的她，在站上顶端的一刻，情感早已抛之脑后。

是的，感情这种东西，本就是不属于她的。

作为杀手，她从不需要。

“自责？愧疚？”紫雪大笑一声，推开伊天夜，“我没有那样的感情，也没有那样的资格，更没有那样的时间，与其把时间拿来后悔，我更需要用在如何去筹划和保全性命上。”

“雪儿？”他眼前的这个女子好陌生。

“确实，我是觉得这么做很过分，但我又何尝不是牺牲无辜的人，换来自己的利益？又有什么资格内疚？”闭眼，紫雪脑海尽是那几年独自站在血海的记忆，每一步，举步维艰，“你知道吗？我曾经为了要获利，而把研发出来的新型武器卖给军火组织，让他们去发动战争，甚至在研发时，以普通村落当成实验基地，结束无辜村民的生命。”

“妳为什么要这么做？”伊天夜无法置信。

他知道紫雪过去是个身在高位的杀手，可是她一直以来面对任何人，都保持着怜悯与温柔，即使是曾经想要置莲羽及他于死地的五哥，也都被救下，以全新的身分重新活过。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你们有澜朝，而我有伙伴。”紫雪笑得无比苍凉，“我不想让我的伙伴总是用自己的命去换取生存机会，看着他们去执行每一次危险任务，我更希望看着他们平平安安活下去！”

看着他们平平安安活下去……是啊，他们不也是用“保护澜朝万千人民”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牺牲上官璃？即使牺牲的人口数不同又如何？他们同样把一个无辜的女孩推去送死。

这样的罪，雪儿从一开始就承担着，用自己瘦小的肩膀去背负多少人的未来，不曾喊过苦，不曾退让过，为着自己珍惜的人，即使错误也要一肩扛起，没有理由，只把最美丽的蓝天献出。

正因为如此，她才值得别人用一生去追随。

“但纵然是这样的理由，都不应该牺牲任何生命，这我很清楚，所以我早就明白自己的双手永远没有洗清罪恶的那一天。”紫雪的眼中透出淡淡无奈，无尽沧桑在眉眼展开，“不过，我不会放你独自面对这份罪恶。”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撑起伊天夜心中所有的黑暗，原来还不够，澜朝王室还有这么多的秘密还未说清，没关系，她会一起陪他承担这一切，无论是将要谱写下的血腥，还是破碎的过往。

这一片天空，终究是令人熟悉的好。

“你们把上官璃牺牲，只不过是一点点罪恶，跟我比起来，算不上什么，所以不必感到自责的人，应该是你们。”紫雪深呼吸，紧握住他的手，“你一定要记住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事物，才能不断前行。”

她坚强，她勇敢，即使到了这一刻，她仍然灿烂得像颗太阳般。

为什么直到这一瞬间，他们都是真正的夫妻，他还是不明白这女孩为何会如此强大？真的是因为异星的力量吗？不可能，异星只会是种加冕，不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力量。

“为什么连面对这种事情，妳都能够安慰别人？明明带给妳黑暗的人是我啊！为什么还要安慰我？我根本不配啊！”

“夜，因为你没有体会过真正的无奈与绝望。”

笑得云淡风轻，是经历过无数历练后，依然坚强的人才有资格拥有的，而这过去沾染过世尘多少纷乱的她，早就不把这些放在眼里，纵然是罪恶，纵然是血腥，她也会去拥抱。

因为，真正的王者必须要能撑起别人所撑不起的天空。

“我们去找父皇，我有话要跟他说。”远望，紫雪做出决定。

转身抓住伊天夜的手，翻身跃出景王府，直奔皇宫。

她要去做一件亏欠上官璃已久的事，尽管她的灵魂已经不知身在何方，但这个孩子为澜朝的牺牲，不能由她来完全承受，她有资格去拥有澜朝人民对他的尊敬与敬爱。

“父皇！”拉开御书房的门，一干重臣都站在里头，“我有要事向您禀报，可否请其他臣子都先回避？这件事我不希望让其他人知道。”

“你们都先退下。”看到自家儿子出现，澜帝心中有数。

终于，迎来这一天，他们避不开的罪孽。

“是，皇上。”

脚步声渐渐远去，紫雪对澜帝身后的侍卫打了个眼色，他们纷纷撤到外头去，回避接下来他们所要谈的事情，以及阻止闲杂人等接近这个地方。

“父皇，我已经知道那些事。”

“那妳想怎么做？离开，还是继续？”

“当时所允诺您的，我没有忘记，现在依然算数。”紫雪微笑，给了澜帝一个放心的微笑，“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如果父皇能够答应，我自然会将整个天下献给父皇，作为养老大礼。”

“什么条件？”

“尔后，凡是我立下的每次战功都授予上官璃，而且在我赢得天下的那一天，必须为上官璃建造一座雕像，以谢她对澜朝的牺牲。”

“那妳呢？妳怎么办？”

“我根本不在乎战功这种东西，虚名与功利，我拥有得太多，已经感觉不出荣耀感。”背过身，紫雪背影满是苍寂，“比起我，上官璃更有资格拥有澜朝人民对她的敬爱。”

百年过后，当一切尘埃落定，她不希望自己的名声留下。

因为，她用了二十五年的时间去享受荣耀，去享受奢华生活，可是到了死亡的最后那一瞬间，她向往的什么也不是，而是曾经跟义父一同去野餐，而是曾经跟哥哥去旅行的美好。

所以这种种，就留给上官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