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香消玉殒

“对了，妳回过上官府了吗？我刚刚回来前，有去看过上官语，她的状况很差，差到不可思议，我觉得妳应该先回去看看。”伊天夜不知那句话紫雪的意思为何，心思只得转回上官语身上。

“我知道了，那么他就麻烦你了。”紫雪点头，走到江风身边，“你好好休息，也许很快就有能够用上你的地方。”

拍拍他的肩膀，紫雪带着司怀离去，迅速回到上官府，莲羽依然等在上官语的院落，她们一同坐在外头，莲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趴在莲羽膝上，似乎已经熟睡，无害的睡容就像一般孩子那样，天真、无邪，回归到最初模样。

“小姐。”莲羽抬头看见紫雪，立刻出声。

“姊姊！”上官语听到莲羽的声音，突然醒来，离开莲羽，却立刻跌倒在地，“姊姊，妳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东西？”

“没事，没事的。”紫雪立刻上前抱住她，将她从地上拉起，轻握她的纤腕，眼中的平静越发明显，几乎要掩盖她复苏的感情。

这孩子……疯了。

三皇子，你胆子真是不小，竟敢把本小姐的妹妹弄到疯掉，显然不仅是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连天地没都没放在眼中，没关系，那就好好享受本小姐带给你的恐惧，从彼岸袭来的死亡风暴。

“语儿，外头凉，我们进屋好不好？”拉住上官语的手，紫雪往房子走去，“先在里面等我，乖。”

走出，停在门口，紫雪周身挟着杀气，直直望着天空，美眸勾起阵阵凛然，缓慢地，轻柔地，看向司怀，唇边笑出毫无温度的柔和。

“司怀，带着我的命令去兰阁，叫云朗派出最强的杀手去把墨王府除了三皇子跟他孩子以外的所有人眼睛给我挖了，再去把他所有的妾带回来给我。”

“是，王妃。”

司怀看着紫雪的背影离去，忽然体会到真正的杀气不是展现在外，让接近的生人都感觉到恐惧，而是平静到像是不起波澜的湖水，没有生气，没有黑暗，唯有真正的无情。

“莲羽，妳先回宫里。”进屋前，紫雪扔出一句话。

关门，紫雪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上官语，心中忽有不安，她突然不断挣扎，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血泪从空洞的双眼流下。

“语儿？”

“姊姊，杀了我吧！”上官语抬头，看不见思绪的双眼直直盯着她，无力而绝望，“我不想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了。”

“为什么？这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呢！”

“是吗……姊姊真是这么想的吗？”上官语完全听不进她的话，神色越发黯淡，“可是姊姊妳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那两天我经历什么吗？”

紫雪默默不语。

果然不该使用大型催眠术的，她太小看三皇子的残忍了，如果没有昏睡那两天，她就可以早一步找回上官语，也不会让她受这么多苦。

“他何止挖了我眼睛，他还让他的护卫、那些使者玷污我，放任所有人用各种方式欺负我，甚至对我……我……”上官语哭喊着，脱下自己的衣服，伤痕累累，“姊姊，妳看到了吗？我还有资格活下去吗？”

紫雪的眼神渐渐暗下，扫过那一道道来自不同人的痕迹，每一道都是她对自己的愧疚，最后视线落于那烙在上官语胸口的“娼”字，寥寥十一画，却是对一个女子最深的侮辱。

很好，三皇子你真的很好。

“而且姊姊，他对我灌了毒啊，我根本活不了多久的，又何必继续折磨自己？”上官语勾起一抹无奈而悲伤的微笑。

灌毒？紫雪愣了一下，走到她身边，为她把脉，无法错愕，早上在宅院明明还很正常，现在竟然流失到进逼老人，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用的是慢性毒？不，就算是慢性毒，也是需要靠诱发的，当时没有发现有毒素残留，又怎么可能会中毒？

“他说，只要我离开那里，很快就会死，而且他知道妳一定会来，而我终会因为妳而死。”上官语说出令紫雪困惑的真相。

离开就会死？那就表示毒是灌入她身体，透过那房间里的某样东西来压制，待中毒者离开，毒素脱离控制，便会失控。

竟然敢设计她，她紫雪会这么久，除了那个男人曾经害得她失去莲羽外，还没人敢设计她，让她在无意间毁了自己身边的人。

没关系，作为杀手，她早就习惯死亡，也早就做好要在同伴最痛苦的时候，亲自送同伴一程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过去从没有人让她亲手送上路，这个一度让她决心毁灭的妹妹，却是第一个令她不舍，但不得不送她上路的人。

“他说得不错，妳确实会因我而死。”紫雪为她套上衣服，把她搂在怀里，“若死亡是妳的选择，作为妳的姊姊，我会亲自送妳一程，让妳安静地离开，没有痛苦的牵引妳离去。”

“嗯，谢谢妳，姊姊。”上官语终于笑出一抹释然的笑靥，如此沧桑，“那能替我叫其他人来吗？我想在最后跟他们说说话。”

“好，妳等我。”紫雪走了出去。

站在院中，她唤来其他护卫，要他们去把安钰母女三人、上官康、秦雨萍找来，至于上官阳，她想不必要出现，对上官璃来说，他并非她的弟弟，只是同父同母的陌生人而已，那么在这悲伤的最后，他也没必要出现。

待他们出现，她没说什么，只要他们去看看上官语，好好听她最后想说的话，不要紧张，不要慌张，就当是跟自己的家人日常谈话，尽管这个家曾经分崩离析，但到底都是家人，没有一辈子的仇。

送家人进去后，紫雪走了趟中药店，采买几样药材后，将它们混合成另一种足以神不知鬼不觉，夺去一个人生命的毒药，为了防止效力不够，她还加了点自己的鲜血，避免与上官语体内的毒以毒攻毒，反而把她救起。

既然要杀，就不需要留下任何活着的可能。

“姊姊，三妹说有些话想单独跟妳說。”绮儿拉拉紫雪的衣角，声音随后响起，带着明显哭腔。

她回头，悦儿在安钰泣不成声，秦雨萍似乎是被强拉出来的，不停回头，眼眶泛红，侧颊有两行清晰泪痕，上官康虽是强忍着泪水，哀伤的眼眸仍是让她感到不舍。

纵然这五个人与她的关系并不完全是好的，但终究是同住一宅的家人，再多么憎恨，又怎么能够恨到双脚踏入棺材那天？

恩怨情仇，终归是因为曾有过温柔，曾有过温暖，才会恨至入骨，痛彻心扉啊！

“知道了。”紫雪点头，掠过他们身边。

若非要有人当坏人，那就让她来吧。

踏进房里，上官语静静坐在梳妆台旁，桌上摆着一些饰品，她记得，那是上官璃小时候送她的，想不到至今她仍未遗忘这段姐妹情谊。

初心，总得到最后才会记得吗？

“把这碗喝下，姊姊给妳一个痛快。”紫雪把碗放到她手中，她毫无犹豫的喝下，“来吧，姊姊为妳梳个漂亮的妆，好吗？”

“嗯！”

拿过桌上木梳，紫雪轻梳着上官语柔软的发丝，一边为她整妆，一边说着她记得的记忆，那些在过去几年，早就被她们遗弃的，却直到死亡，也永远不可能改变的过往。

“好了！”松手，紫雪正要拿起镜子，却缓缓放下，按着她的肩膀，“我的妹妹果然是最美的，不管过几年，都是这么娇美。”

“嗯！”上官语用力的点头，“姊姊，我觉得有点累，可以扶我到床上躺着吗？”

“当然好。”紫雪牵起上官语，扶着她的腰，缓慢带她到床边躺下，感觉到她颤抖的手，“乖，不要怕，姊姊会一直陪着妳。”

她点头，朝她一笑，继续说着过去，有些事连上官璃都没有记忆，可是上官语都记得，就像是把那些她一路珍藏的记忆刻

在脑海里，一点一滴，收进不敢提起的回忆。

“姊姊……”上官语的声音渐渐无力，“如果之前我没有那样对妳，妳会不会对我也像对二姊跟四妹那么好？”

“会。”

“那姊姊妳会原谅我吗，原谅我之前那么过分地对待妳？”

“姊姊当然愿意原谅妳。”紫雪蹲下身，勾起她的小拇指，“姊姊不仅会原谅妳，下辈子姊姊还要跟妳再当姊妹，妳說好不好？”

“好……我们约定……好了喔……”上官语的声音像沉入大海般，再也听不见，空洞的双眼闭上，纤手无力的被紫雪牵着。

“好好睡吧，我的妹妹。”紫雪微微一笑，在上官语额头轻吻，为她冰冷的身体盖好棉被。

站在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众人同时朝她看来，她扫过在外头等待的家人们，招来护卫，把上官语所住的地方给团团围住。

“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此屋，若让我发现谁擅自踏入，格杀无论。”紫雪下了一道令人万分不解的命令，“如果你们连这间房子都守不住，本小姐定当亲自除去。”

她是认真的。

从她冰寒至极的双眸中，无人看不出她的坚决，他们不知道这女孩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们不能不服从，无论是因为她的命令，还是她的身分，这个人都是他们无法反抗的对象。

“安姨娘，麻烦妳替我准备一件全黑的衣裳，我明天要亲自上朝，找人算算语儿这笔帐。”紫雪看向安钰，依旧礼貌柔和，略带冰霜，“秦雨萍，妳现在进去也没用了，让她好好休息，待明天尘埃落定，我会让妳好好看看她的。”

她背过身，摇手，要护卫把他们赶走，自己孤独的站在屋前，回忆不断翻涌上来，从上官璃第一次看见上官语出生时，她陪着两个妹妹度过的时光，看她们随时间及恩怨疏离，直到这最后一刻，她们终于走向两岸，再不可能陪伴彼此。

时光荏苒，上官语也不过才十四岁而已，在风华最盛的此刻，现代还不过初中的年纪，已经为了这场棋局，付出生命的最高代价。

接下来，会是谁呢？

紫雪仰头大笑，疯狂的笑意中隐藏悲伤，震荡着上官府的天际，打破本该趋于平静的澜朝，一双沾染世俗的眼眸，终于坠落黑暗。

“既然要玩，我们就玩个够。”

紫雪的身影闪出上官府，消失在越发浓烈的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