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番外四

在孟初消失的第三年，陈生得到了她的消息，却也只是一场噩耗。所有的期翼彻底被折断破碎。

他赶到警局。一众人围在安静得可怕的床边。

孟宁生也在，她像失了魂般，呆呆伫立着，眼睛睁了闭，闭了睁，双手不停的搓揉着。

她看向同样呆住的陈生。心里升起阵阵悲凉。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结局吗？为什么早死的都是好人？为什么好人会死得这么惨？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姐姐？

19岁的孟宁生无声的流泪，艰难抽泣，眼中满是茫然。

床单上裹着一层白布，白布上染着血渍。

陈生握住自己发颤的手，但不再剧烈抖动时伸出手，指尖滑过布角，猛然停住。他深吸长气，将白布迅速揭开，里面赫然地躺着他日思夜想的人。

她的脸色很难看，毫无血色可言，原本就瘦的她如今瘦的不成样子，就像跟竹丝般只要轻轻一吹便散，脸颊的颧骨突出，衣衫破旧凌乱，脖子上，手臂上青痕红疤遍布，可以知道死者生前遭受了什么。

陈生压制住暴动的因子，他想将妻子抱起来，却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行动的力气，手抬也抬不起来。

他握住女人冰凉的手，将毫无生气的手捂在脸颊旁，哑着声，轻声道:“孟初。”

那熟悉的声音没有回应他，他也不恼，摸了摸她的脸颊:“该醒了，小懒猪，睁开眼看一看你老公，好吗？”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冰凉。

陈生看着床上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孟初，我来接你回家了。”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床上的人始终不回应他。

他轻轻摸上她的脸，还是固执地问了一句:“阿生来了，回答阿生一句，好吗？”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静默。

陈生笑着流出眼泪。

她曾说过，希望死的那一天，不要有人难过，但怎么可能会办到啊。

他开口却发现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将女人发白的手指舒展开来，一缕残布从掌心落下。

丝布歪歪斜斜，参差不齐，许是被握在掌心里太久，沾染了不少血渍，皱皱巴巴。

鲜血染红了这块布，血腥四溢。

断断续续的血字中，赫然躺着一枚完好的戒指。戒指很轻，光亮透彻，不染纤尘，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我们是在G国的城南一处荒废的工厂，地下室发现尸首的”毒警警长在沉默不语的男人肩上轻轻拍下，叹了口气:“再发现她尸首的前两天，她用了未知号码报警。”他打开电脑，点开文件:“这是孟初的最后一通电话，我们查到地址是在G国城南的R村，那个地方很偏僻，电话号码也是两年不曾用过的，但神奇的是，竟然还可以用。”

声音随着波动的电流颤微微响起:

“我是孟初，我还没有死。毒犯正藏匿在G国城南的荒废工厂处，共有百来个左右团伙，有武器，其中有1/3是G国人，万事小心...如果...我死了...麻烦请你们找到我的尸首，请亲手交给温市警所的刑警叫陈生，告诉他不要难过，好好照顾自己，我这是光荣牺牲，我想安于国土。”

...

声音像是一瓢浮水，轻乎极轻，听起来虚弱至极，语速如急水般越发急促，紧张哽咽在空旷幽静下一遍又一遍上演。

陈生始终握住女人冰彻透骨的手，企图想用余温将她的手捂热，他盯着女人发白的脸，眼睛一刻也不曾眨过，生怕错过她眼睫的一丝微颤。

他在想，如果这份录音，是她现在讲出来，那该多好啊！

他在想，如果那一次他再找一找，哪怕再停留几天，也许就能遇到他的妻子。

他在想，如果当时他陪她一起执行任务，是不是起码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警长拍了拍他的肩:“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安静得可怕的陈生突然爆发，他双眼赤红，如一匹失控的野狼，大声吼道:“我怎么节哀！我怎么顺便！我连我的妻子都保护不好！”

他眼里含泪:“我是一名警察，我连我的妻子都救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陈生！冷静一点！毒犯尚未完全捕获，你现在有资格自责吗？”警长揪起他的衣领。

陈生扯开他的手，目光空洞，毫无生气，装满了无尽的哀默，他将仅存的温柔留给安静得不像话的妻子，语调满是悲凉。“现在躺在白布里的是我的妻子啊，我唯一的爱人！”

“她是你的妻子。”警长说:“可别忘了，她也是一名警察。”

“她到死都在为国而战。她热爱这份职业，忠于这份职业，在她眼中这早已是一份神圣的使命。你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吗？”

陈生无声地流下干涩的泪水。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啊。

“世界和平，多么宏伟的愿望！很艰难，也很遥远，可孟初却一直在为此做努力，无论敌人多么邪恶，多么强大，她都会义无反顾大接受任务。”

“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做这一行的吗？16岁吗？”警长摇了摇头:“8岁，她八岁时走丢，被拐到了毒犯圈里，她苟活了近一个月才被我们救出来。他很聪明，小小年纪就会利用细枝末节来传达信息。才八岁的她就开始帮助我们做卧底。”

“我曾问过她害怕吗？她说:‘很怕，所以我才想帮你。帮你们世界就会少一份邪恶，社会就会多一份安定，我也会安全。’。”

“陈生，你真的爱孟初吗？你考虑到她的感受了吗？她执着的不是小情小爱，你和她的爱情也从不是小情小爱。陈生，你也是一名警察，警察永远不是自己的，他们的性命始终是国家的。”

他长叹气，看向孟初的尸首又看向陈生:“难过不必显露，她不希望看到。”

陈生将捂得微热的苍白的双手放入摆布下，摸了摸女人凌乱的头发，像怕惊扰到一直安静的女人，在冰凉的唇处小心吻下，他将白布揭过，一点点遮住吻过的唇，秀挺的鼻，紧闭的眸，带着伤痕的额头，苍白的脸彻底被白布盖过。

陈生觉得手脚冰凉得浸骨，就如坠入冰窖，有一瞬感觉到窒息。

他又看看白布，仿佛在确认些什么，又仿佛在固执大等待些什么。

最后那抹猩红未能从体内爆发。

他向毒警队长敬礼，看起来冷静的可怕，冷冷说:“我们邢警会完全配合你们，这次请允许我参加，我是名警察，不会失了理智。”好像是给他们的保证，又好像是给自己的提醒。

小屋内，孟青青将陈旧的照片擦了又擦，她手抬了抬眼镜，双手浸上了冰凉的泪。

唉，重来一世，没想到还要经历这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

哭声伴着窗外的炎热夏风，哭腔中漫着无尽悲怆的笑声。

今年的夏天，可悲又可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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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陈生:我会带着自己与爱人的愿望，好好完成这份使命。

国在，梦不灭；家在，妻依在。

这个时代更需要我们去奋斗，拼搏，追求，冲破，然后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