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

（3）咚锵镇东街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身穿黑袍的孩子静静的站在院门外。

似乎……没有人？

茫再次敲了敲那有些脱色的朱红大门，却毫无反应。

或许在忙？

他想了想暮老先生作为大夫和先生的身份，这样一来繁忙一点，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无奈之下，茫在朱红大门的房檐下坐下，小雨带着丝丝寒风，吹得他不自主的缩作一团。

快湿透的黑袍根本不能带来多少温暖，寒冷一刻不停的侵蚀着他。

茫血红的双眸有些黯淡，心想若是这暮老先生再不来，他可能会被冻死在这吧……

这般想着，他竟是睡着了，他寻了整整一天，但都没有任何人愿意收他，要么看他太小，要么嫌弃他的面容，要么根本不愿接受他……

总之，他是很累的了，要是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吧，只是可能会麻烦暮老先生了……

………………

“这个‘怪物’怎么在这……”

“难不成是来找暮老先生的？”

“浑身湿漉漉的，把地下都弄脏了，我很难拖的啊！”

“要不赶他去别处避雨吧，到时候暮老先生，怕是又会说我们欺负人什么的。”

“你们看，这家伙还真是只小白猫呢。”

“这个‘怪物’刚来那天，我老爹不准我来看，嘿，没想到，他今天自己跑上门来了！哈哈哈！”

昏睡之间，茫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自己面前交谈，而且好像还有人挑起了他的黑袍。

如此吵闹之下，茫自然是睡不下去了，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却又听一阵惊呼。

“哟！还真是红色的眼睛！”

“诶，我们猫里面有红色的眼睛吗？”

“好像没有吧？”

“啧……还真是个‘怪物’……”

茫这时终于清醒了，却见，几个大约十几岁的少年，穿着整齐干净的衣服，有的手中还拿着一根木棍，正满眼奇怪，狐疑和鄙夷的看着他。

茫下意识的拉了拉帽檐，正准备起身，却没想身体有些僵硬发软，第一下竟是没起得来。

“哟，看样子，还是个病秧子。”

其中，一个身穿华丽深蓝服饰，在一群少年中极为突出的人开口道，一双深棕色的眼睛不屑一顾的看着茫。

“诶，牧哥，这小子怎么办？”

旁边一个手拿简单白色折扇的少年开口道，他身上穿着青色长袍，竟是有几分书生气质。

茫此刻已经从地上站起，一双红眸静静的看着被成为“牧哥”的人。

似乎只要那个人说一句恶心的话，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红眼睛啊……”牧田看着那独特的血眸，轻轻念叨着。

“跟我们进来吧，我也不算一个坏人。”

牧田随意的挥了挥手，转身就迈步进入已经打开的院门中，剩下几人也陆续跟上。

茫只是犹豫的片刻便跟上他们，他原本就是来找暮老先生的，接下来只要和他们这群“纨绔子弟”远一些就好。

进入院子，其中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树木，看上去像极了一副五彩缤纷的画。

沿着脚下的石子路，才发现暮老先生是居住在这五彩缤纷的树林中，一座不算太大的木屋进入眼帘。

这里除了一间休息的客房，就只有厨房和后面的鸡舍，以及一间不大不小的书屋，里面摆放着一些书桌，还有书本，纸张，毛笔以及砚台。

“纨绔”们随意的进入“教室”，坐姿不标准的坐着，然后翻开桌面上的书，开始高声又懒懒散散的读着。

“树绕村庄，水满陂塘……”

茫静静的站在书房门口，他没有进去，自己这一身雨水，进去之后会把地板弄湿。

“新来的学生？”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狐疑和不解。

茫听此转身看去，却见一位白发苍苍，脸色红润，身穿青蓝色长袍的老者站在他面前，他手拿几本书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中拿着木制的拐杖。

“哦，原来是你啊，孩子。”

暮老先生自然认出了，这个抓破自己面容的孩子，在给茫治疗的时候，他就发现茫的指甲上残留着一些血肉，这与他脸上的伤口吻合。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暮老先生也能想到一些，但也不敢妄下定论，毕竟这只是个孩子。

“唉……”

暮老先生将书用胳膊夹住，再轻轻拍了拍茫的头，随后拄着拐杖，一步步向书房走去。

后者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老者放下书本对他笑了笑，挥挥手说：“进来吧，外面下着雨吹着风，小心着凉了。”

这时，茫才有些晃晃悠悠的迈步进入书房，不需要抬头，就能感受到充满恶意的打量和嫌弃。

“茫，你就坐那吧，等我讲完课了，在帮你看看脸上的伤。”

“好……”

茫也不知道这位暮老先生要做些什么，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只能有些机械式的听着他的话去做。

……………

下午的课堂过的很快，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结束了，一群“纨绔”飞一般的离开了书房，快快乐乐的往自己家走。

只有暮老先生在书房门口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直到那群孩子再也听不见为止。

暮老先生见他们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后转身进入书房。

一回头，就见茫如树桩般做在原地，一双血红的眼睛正静静的看着暮老先生。

“哎...”

暮老先生轻叹一声，同时慢慢移步到他旁边的太师椅上，弓着腰缓缓躺下。

“你脸上的伤，好些了吗？”

暮老先生轻声问道，充满慈爱的声音，几乎能化掉人的戒备心和隔离感。

但对此，茫也只是如木桩般站在原地，不做声响，不是他不愿，而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对于脸上的伤，他很明显的感觉到恢复，但不知为什么，在他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但对于暮老先生的关怀，他又不愿欺骗，只能保持这样的沉默。

“你若不想说倒也没关系。”

暮老先生对此倒是不在意，毕竟是从外面来的人，有些秘密也是正常的。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最终，暮老先生切入了正题，同时动手沏了两杯热茶，虽然说天气转暖，但也不能松懈。

茫喝下一口热茶，顿时觉得僵硬的全身都活了起来，那有些迷糊的头也清醒了一些。

随即，他从怀中取出那张“血书”，轻轻放在旁边的木桌上，他放的很小心，以至于手指没有触碰到桌面。

暮老先生毫不嫌弃的打开来看，虽然下着小雨，但茫把这“应聘书”保护的很好，没有沾湿。

不一会，便听暮老先生开口道:“我这也不能算是什么好地方，最多也是个能遮雨的棚子，和能吃饭的地。”

“你若想留下来，就会吃不少苦头，而且，换来的也仅仅只是能填饱肚子的干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你，当真愿意？”

暮老先生口中的“苦头”，其实也不是指别的，就是指茫将来可能会遇到的排挤和针对。

毕竟，那群孩子也不是什么善茬，茫这样的存在只会让他们找到新的乐趣。

但这个没有归处的孩子，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那双血红的双眸有的，只是平静。

“既然如此，”暮老先生见此有些无奈和怜悯，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轻声道“从现在起，你便是我座下童子——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