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战争

“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不是如何开拓，是如何学着忘记过去，”卢老先生拄着拐望着东升的初阳，说道：“孩子啊，你的心里背负太多了......”

温客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劝慰弄得有些糊涂，他对老先生的这番话没有反抗情绪，但也不想就此承认，那不是他的性格。

“过去？我早忘了！”

“忘记不应该是得过且过，”老先生看着他，满脸慈爱：“忘记是努力展望未来。”

他看到温客行低着头不语，继续说道：“孩子，你记住，不论今后你的心会向往何处，书院，永远都是你的家！”

目送马车远去，温客行又有了那种想流泪的冲动。

家？我这样的人也会有家？

他努力朝着天空眨着眼，争取不让泪水流下，可那感觉真是太要人命了——泪水，这个古怪的东西，总是那么不叫人轻易受控。

温客行当然知道卢老先生在说什么，他希望有从小到大便相熟的周子舒陪伴，却也贪恋卢念卿的知心贴己。

在他自己眼里，他要的不多，他要的无非就是从小都未尝过的温暖——真正的人间温暖，因为他无法从同样都是从地狱上来的阿湘身上得到，其实阿湘比他更少，更想得到。

但温客行只知道用自己的方式对别人，阿湘了解自己，自然知晓他的好。

可这一切都并非是真正的人间，阿湘喜欢依靠他，而他也有需要依靠别人的时候。

这便是温客行可怜之处，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可怜，他拼命想要得到的东西总是得不到，只能装作一副从来都不想得到的样子，那样子，起码他还有尊严。殊不知，尊严这个东西正是让他失去更多的双刃剑......

离京兆府三百里的时候，周子舒与成鸣见到了路上陆陆续续地有难民经过，两人疑惑不已。

继续往前走着，难民愈发多了，他们有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些身体残疾，病病殃殃，有些甚至在围殴抢劫......

“开战了！”成鸣一句话让周子舒震惊不已。

“不会的！”周子舒大声说道：“不会那样的！若是开战打仗，朝廷怎会不告诉百姓？”

“都这会儿了你还信什么朝廷？”成鸣讥讽道：“朝廷只会说他们的好，被人欺负挨打这种事情，不就证明了朝廷的无能？！老百姓还会支持朝廷？”

周子舒当然知道朝廷对百姓的手段，但他无法相信这种事实，一来他还未将消息传递至种帅，任务未完成他内心当然不希望这么快开战！二来他依然还对当今皇上、官家抱有幻想。这么多年来大宋境内连年内乱，每次都能及时的镇压住，想必这次也是当地的内乱吧~

周子舒下马一把拉住一个蓬头垢面的逃难后生，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前方出了何事？”

后生的双眼艰难地聚焦到周子舒的脸上，神情恍惚地说道：“死了......全死了......”

“谁死了？”周子舒问道，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四下看了看，说道：“你若跟我实情想报，我有赏你！五个馒头外加二十两纹银，怎样？”

后生听到这里，呆呆地看着他，努力说道：“来了......西夏人......杀来了......”

短短几个字，犹如五雷轰顶！

真的开战了？周子舒瞬间觉得天塌了。

“我说什么来着，”成鸣阴阳怪气地说道：“金人和西夏人是盟国，这天底下谁不知道？你觉得独吉珠抢走账簿这事儿会不和西夏人共享？！天真~！人家巴不得一起分食大宋这块肥猪肉！”

周子舒信守若言，在他将馒头和纹银递给后生手里的片刻，周围瞬间涌过来一大群难民，他们纷纷抢着后生手里的东西。

“走！快走！”

成鸣一把将周子舒从人群里拉出：“你管不了那些的！你不知道贫穷会将人变成什么样儿吗？我们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