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四章 晚来梦醒却踟蹰

方如沁静谧房中隐闻熟悉脚步踏进，余光可见地板拉长人影。滞坐原地纹丝未动，心绪纷乱掺几丝无措，竟是久久未能平息。身侧茶盆因方才端得不稳而被茶水倾漏，却也无心收拾。侧首瞥他抿茶模样，温和眉眼一如往昔，却多了几丝难以捉摸。 脑中又开始无意识回放方才所见画面，分明与此迥然不同，时至如今竟是从未看懂过他。你究竟有几副面孔，何者为真，何者为假？ 氛围静得过于异常近乎可闻自己微颤的呼吸，黛眉颦蹙时舒时锁掩于浓稠夜色中，眸底隐有闪烁之光瞬及隐去，曲肘虚搭桌沿，指节微攥扯动衣袖可见纠结不安。向来不过问他的行踪，而今情形无论如何都无法再佯作不知了。抬眸仰面相对按下忐忑坦诚直言，望他能将实情告知。 “王爷深夜方归，又是去了何处？”

欧阳少恭垂眼长睫遮几丝晦暗神色，苦涩嫩绿茶汤自味蕾漾开，攒眉千度，抬眼漾不解情绪，风自亭外拂过帘幔涌动，余光瞥托盘水渍，心下已明，勾唇噙抹笑意，于烛火下分外危险。搁茶弃之不品，眉眼掩于忽明忽暗灯光，几余衣料摩挲声响，呼吸喷洒平添几分暧昧。眼波流转间眸光一片玩味，小动作皆逃不过眼底，情绪交杂万分难辩，有莫名快意抑惑焦灼如滚油将心在火上烘烤。有几分癫狂，几分期待。以及难以言喻的害怕，然面色平静仿若山雨欲来风满楼。夜漏三更叮咚作响，敲人心尖未言。既知晓又何必多此一举，大业在即，任何人休要阻我，否则，不介意再添杀业，而后功过自有人评说。谁都不能！ 薄唇启舌尖欲发音，在喉头转了三转，终究将那犀利言辞吐出，神色亦是一变，满身锋芒毫不遮掩。 “如沁既已知晓，又何必再问？”

方如沁面色微变瞳孔亦颤，随即条件反射缓缓睁大。似有若无的预感被此言印证，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他尾音一落瞬即松手卸力，身躯一垮微不可遏轻晃片刻堪堪稳住。他就这样坦然默认了这一切。 双臂无力垂于两侧，月光伴烛光折射出自己缓慢站起的影子，同他眼中锋芒无声对峙，睫颤难掩痛心之色，又似想看清什么。他眼底笑意仍在却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危险和不会回头的毅然。 那年久别重聚嫁入瑜王府后对朝堂之变亦有耳闻，而他从未提及，只当是放下了执念，未曾想竟已刻入骨血甚至演变为癫狂。或许是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陪伴过他。 痛心更甚泛几许歉疚自责，梦醒得太迟，只余相顾无言之感。当今皇帝的手段，众人皆知，若胜便罢若败……万劫不复，又要牵连多少人命！ 素唇启却是张阖作颤，冷静出声淡吐半句后又不由自主转向急促高亢，直切后果代价。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在把自己推向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