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棋逢对手

对于燕洵，她该恨吗？

作为一个公主，他是叛军，是使她亲人离析，、国不成国的存在；作为一个女子，他给了她希望却又赋予肆无忌惮的伤害。

这样的一个人，她可以恨吗？理由是否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不容置疑？是否不经推敲？又是否足够有力？

元淳出神地望着廊外的雨幕，雨水滴落在硕大的芭蕉叶上，一下又一下，却又像是敲击在人的心上。

那个人不会追来。她清楚地知道，即便自己其实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也许当时只是在和自己赌气，远离了他，也就冷静了下来。

可是还不够，这样的自己……

“啪、啪、啪。”

她倏然抬眸，看向声源处——

斜倚在柱旁的年轻男子正拍着掌，一袭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肆意而张扬，脸上笑意盎然，只那双狭长的凤眸黑如夜空，叫人看不清隐藏在其中的东西。

“精彩的对论。”他说，两臂环抱，神情自若，“萧策竟不知元淳公主你……还有这样能说会道的一面。”

“似乎和方才在殿内的温婉知礼，略有不同？”

这个人不知在这里站了几时。元淳暗忖，嘴角却勾起优美的弧度，不动声色地反击，

“我倒也不知，传闻中风流成性的大梁太子还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嗜好。此举似乎有损皇家颜面，太子觉得如何？”

萧策一怔，不知为何竟忍不住笑了起来。泠泠的雨声持续不断，却十分奇异地和他的笑声融合在一起。

她皱了眉，“你笑什么！”她不明白萧策发笑的原因，也不知晓他眼底隐含的深意。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让她分外不适，连带着语气也不好起来。

萧策的手背轻抵在唇上笑着，白皙的肤色更映衬出红润的唇色。

“是萧策说话太过含蓄了吗？方才在殿内所言，难道不足以令公主明白我的心意？”

他站直了身，凤眸中闪过促狭的笑意。

“萧策见未来娘子与别的男人交谈，心中愁绪难平。纵使行径为人不齿，然顾及萧策一片赤诚之心以待公主，所做之事自是无可厚非。”

“公主以为如何？”

绿绮琴，九尾凤钗，加上他暧昧不明的话语，两国联姻势在必行。

元淳心中了然，面上却犹带了三分笑意。

“在你看来，梁魏是否能结秦晋之好，是由局势所致，还是人定胜天？”

“有何不同？”他偏头一笑，凤眸中眼波流转，“既做不了最终的决定，多说也无益。”

不是吗？

“但在元淳看来却有很大不同。前者是力不能及，后者则是心之所向。”

她叹了口气，“太子既然心中所属并非元淳，为何不试着反抗，反而要委屈了自己？只会怀了姻缘。”

“公主这样努力劝服萧策，自己又为何不身先士卒？让萧策无端做了这出头鸟，是否太过无情？”

不待元淳应答，他便走近了几步，贴在元淳耳边道，“再者……”

狭长的凤眸变得幽深一片，薄唇微勾，“即便不是两情相悦，公主于萧策却再合适不过，因为……”

“你我本是同一种人。”

喷洒而出的热气染红了元淳的耳朵，她从容地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神清明一片。

“如此看来，传言果然不可全信。无论是风流成性，还是不谙武学……”燕洵的武功在这宫中尚且算是上乘，而他却能悄无声息地隐匿。

他呵呵一笑，“公主对萧策的认知似乎都只限于传闻。既然想要知晓，为何不亲身体会？”

元淳微挑眉，“联姻之事尚未可知，还是不要妄下结论的好，否则可是会事与愿违呢。”

萧策低声一笑，似三月桃花，“也对，来日方长，那便请拭目以待了。”

宝蓝色的长袍在空中轻扬，燕洵的脚步一沚。前方不远处的两人面对面交谈着，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他微勾起一抹苦笑，转身离去。额发遮盖了他的眼，也模糊了表情。

你看，我们是多么的凑巧，又是多么的无缘。

你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知道，知道我也曾驻足在你身后，期盼着你能回头？

明明是你让我选择了信任，可也是你，亲手将我推进深渊。到头来，耿耿于怀的永远只有我自己。

那么可笑。

他不会知道，她曾停留在原地等待，等待一个自以为不会追来的人。她也不会知道，他曾义无反顾追上前，追赶心中那抹悸动的身影。

所谓情深缘浅，不外如是。

萧策看着那片蓝色的衣角消失在长廊转角，凤眸里幽深一片。

“你在看什么？”

元淳狐疑地倪了他一眼，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

“没什么。”薄唇勾起愉悦的弧度，“话说回来，公主若是不赶快回去，可是会错过一些有趣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