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柯

按照长郡的惯例，第一次月考，是要学生们收心。

不出意料地，题目很难，题量也大得惊人。总分分值更是从800分直接升到1050分。

一连考了三天后，再回到班里，大部分人都是蔫成一团，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围在尹柯空荡荡的座位旁。

“近日点在一月啦！题目里不是说了嘛，2月13到17，太阳直射点应该移动的越来越慢啊！”

......

一看就是来找学霸对答案、求安心的。

谭凉用校服外套蒙住头，最后一门考的是地理，她很不能理解，这个科目在三个月后的会考就跟他们彻底拜拜了，现在为这几道题争的面红耳赤，意义何在？

尹柯进了班，照例将所有科目的试卷放在桌上，然后目光略过了翻找着答案的人群，一言不发地看着前面在桌子上摊成一饼的谭凉。

后面传出了不小的骚动，谭凉知道，是尹柯回来了。

尹柯转身离开了座位，蜷起手指，用指关节敲击着谭凉的桌面。

从衣服里钻出来的谭凉眯着眼睛，因为有静电的缘故，耳边和额角的碎发也翘了起来，小脑袋看起来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数学考得怎么样？”

谭凉冲着面前笑出梨涡的人翻了个白眼，将外套又拉了下来，继续趴在桌子上。

真是的，怎么能有人考完那么难的题之后还可以笑得那么好看？

过了一会儿，尹柯听到外套里闷闷地传出来一句话：“你放心，考不好不说你给我写了重点又画了笔记，不给你丢人。”

尹柯是周围人围攻的焦点，她就是焦点旁边的炮灰。

-

从进校门起，班小松便陆陆续续地听到关于每学科年级最高分的消息。

他早就想到了，长郡的老师们是如何加班加点，批改试卷、合分数，甚至连陶老师可能也没逃过给其他老师做苦力的命运，只能深更半夜坐在电脑前按照合出来的分数排榜。

班小松对自己考了多少分一点都不感兴趣，最好是谁一不小心把教务处给点着了，卷子和排名都一起消失，天下太平，他也不用心里堵得慌。

第一节课是数学。

也是在知道总成绩和排名之前先公布成绩的第一科。

班小松最烂的一科。

数学老师是个派头和气场都很足的老头，约莫着有五六十岁，是快要退休的年纪，因为长了一张很圆的脸，所以私底下被班小松他们叫做“胖头鱼”。

胖头鱼进门时夹了一摞厚厚的试卷，右手捧着搪瓷杯，慢悠悠地踱进来，放下卷子后便倚在讲台旁。

然后面无表情地示意尹柯把试卷发下去。

班小松的余光瞥见身旁的谭凉突然就像是踩了电门一样，坐的笔直。

考场是随机分的，当时谭凉就坐在自己斜前方。

这大概是班小松第一次见写数学考卷能写出使命感的人。

奋笔疾书，从头写到尾，笔尖落下的声音让空了一张答题卡的班小松心里直慌。

窗外的阳光透过来，打在空白的答题卡上，亮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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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呢...年级最高分还是在我们班。”胖头鱼推了推眼镜，“还是”这两个字似乎说的平淡，却带着点儿藏不住的赞许：“尹柯，147分。”

谭凉看着尹柯发完了手里的最后一张答题卡，却独独没发到自己。

刚要回过头询问，便看见后面的人正波澜不惊地接受着满屋子的赞叹，桌上摆了两份答题卡，签字笔在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飞快地转动，笔尖时不时地落在其中一张答题卡上勾勾画画。

“你干什——”

“这几道题是不该错的。”

谭凉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答题卡，手上的动作却被尹柯打断。

“草稿纸给我，演算过程你还留着呢吧？”少年微微皱着眉头，浅色的眼瞳映着阳光，伸出修长好看的手在谭凉眼前晃了晃。

“哦...”谭凉从试卷里抽出草稿纸，递到尹柯手里，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对着草稿认真专注的样子。

“你看，这三道题是因为计算失误，分丢的很冤...”尹柯把桌上的答题卡转了过来，自顾自地说着，等注意到了小姑娘愣得发直的目光才停了下来。

“嘿，看傻了？”

尹柯用笔尖点了点谭凉的额头。

“你考了114分。”

周围依旧吵得厉害，而身处话题中心的少年的笔尖却还停留在前桌的额头上，脸上的笑容干净好看，暖暖的，像是窗外冬日的初阳。

似乎是因为回过头正对着太阳又晒了很久的原因，谭凉突然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双颊的温度也渐渐升高。

眼前的姑娘转过身，雪白的耳垂红红的，仿佛能滴出水一般的润泽，留下了一句“谢谢你的笔记”，语调淡淡的，落在尹柯的耳畔，却是细腻又好听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