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典：晴日（三）

我写过很多暗恋。

我几乎没有暗恋过人，喜欢的都能追到。

后来就不再有喜欢的人了，开始追月亮。

再后来，开始自己做月亮。

有那么一首诗还是一段话，大致意思是：把自己当成珍珠，就总有被埋没的忧虑；把自己当成泥土吧，让人民把你踩成一条道路。

我深以为然，于是写诗明志。不想写到“我是嵇山一抔土”后，还是成了“熟秋熳路剽瀚通天蛮”。

是，我就是永远接受不了自己变得平凡（或者本就平凡）。永远浮躁，永远尖锐，永远热血难凉。

那应当也是一个晴日，高天鹤依约记得，斜阳密密地铺在校园外的那条小河，整条河里都流淌着明艳而苍茫的绛色。

　　贾凡总是有办法让事情不成僵局，就像这一次，当高天鹤闹了脾气，他不过一句“去你家练”，一切就都完美回旋。

　　高天鹤不准贾凡碰他的琴，于是就由他自己来弹伴奏，贾凡站在他身后，唱着唱着，手就搭上了他双肩。

　　那一天，他们练歌练到非常晚，晚到贾凡揉揉肚子，可怜兮兮地说他饿了。

　　“能吃你几片面包吗，天鹤？”

　　注意到那边时，贾凡已从高天鹤的冰箱里取出一袋拆了封的吐司片。

　　没空计较那句似乎过分亲昵的“天鹤”，高天鹤劈手夺过贾凡手里的袋子，“不许吃，凉，给你热一下。”

　　吐司斜破成两个三角形，裹上鸡蛋液和面包糠，下锅炸至两面金黄，切上好大一片火腿，再煎一枚荷包蛋，配一片新鲜生菜叶，做成三明治，装进金边小碟，陪衬是几颗切开的小番茄。高天鹤想了想，又给贾凡热了一瓶牛奶，再踮脚从碗柜里抽出一支能打结的天蓝色吸管。

　　捏着那块崭新的餐巾，贾凡感到一点点无措。

　　面前的晚饭或者说夜宵似乎过于精致，让他舍不得下口。

　　“快吃，吃完快走。”高天鹤托着腮坐在他对面，一脸的嫌弃。

　　“你不吃吗？”贾凡注意到高天鹤面前空荡的桌面。

　　“我不吃晚饭的，”高天鹤摇摇头，又补充道，“谁像你了，又不是猪。”

　　他这张嘴啊，可真是太厉害了。可贾凡不知为什么就是生不起气来，反倒莞尔。

　　年轻人也就这么一点出息，一顿饭就能收买。

　　音乐节的演出大获成功，凡、鹤二人的关系也逐渐变好。

　　高二那一年，贾凡谈了一场恋爱，和一个网友，网名叫书剑。

　　高天鹤对此不置可否，谁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只有代玮不时对着他的背影面露思索，咬着唇郁郁不欢。

　　高天鹤喜欢贾凡，只有代玮知道。

　　代玮喜欢高天鹤，全世界都不知道。

　　贾凡不是个乖孩子，这一点高天鹤很清楚，而且他知道他自己也不是。

　　贾凡的手机通讯录里，有太多备注奇特的联系方式了。每一天，各色各样的早安晚安喧闹着他的眼，却没有一句能说进他的心。他愿意去做那么一只花蝴蝶，穿花过草，活得自由热闹。

　　高天鹤明白贾凡的心理，他不觉得贾凡有什么不对，只是在心底暗暗地烦闷，恨他为什么不能成熟一点，定下性来看看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