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月半明 第二章 纸短情长诉不尽当时年少（下）

　　​​此时，一直都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的唐瑛缓缓走出来，跪在陛下身前恭敬道：“臣妾请罪来迟，还望陛下恕罪。”郑贵人轻啐道：“王妃未免也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本宫看有谋反之心的怕另有其人吧。”唐瑛见陛下什么都没说，倒是郑贵人说的如此掷地有声，也没有理会什么，此时世家子弟们也纷纷跟着唐瑛跪下道：“陛下。我等亲耳所闻州官反叛之语，是我等请求王妃处死州官的，我等愿与王妃同罪。”陛下很是惊讶，唐瑛此举收获的是最重要的东西——民心，于是继续看着唐瑛不言此事，而言道：“徐州真是个地灵人杰，养得出倾国倾城之貌，养得出铮铮傲气之骨。”莫说郑贵人以为陛下在夸自己和世家子弟们，就连唐瑛都以为这后半句是在夸这些世家公子们，其实陛下言外有言，此时陛下的余光对上了那角落里如炬般看着自己的目光，想着看来这芸芸众生之中只有她能知朕懂朕罢。接着朗声道：“王妃唐瑛接旨：王妃为汉室呕心沥血为朕鞍前马后为徐州劳心劳力，为朝廷除奸佞理应重赏，这是徐州的一处地契王妃好生保管。”这一言惊呆了众人，就连伏寿也不知道这次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看到唐瑛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解释道：“王妃定然是没看朕派人送予王妃的密旨吧，不如王妃现在当着徐州百姓的面宣读这道旨意。”他如一个偷到糖果的孩子一般用余光看着角落里的伏寿，伏寿回之以一个安心的点头，陛下收回目光道：“当日朕因恻隐之心没有杀魏王，如今木已成舟无法改变，但徐州是朕的底线容不得任何人触碰，魏王在前朝兴风作浪甚至把触手伸向后宫朕可以容忍，可唯独徐州朕忍不了，朕不想让徐州百姓再受一次当年之苦。”唐瑛觉得陛下终于懂得如何收服人心了，而陛下的余光再次扫向那个角落，看到了伏寿脸上绽出的笑容依旧那般倾国倾城，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郑贵人见到陛下的笑容很是惊讶，除了初见时她从未见陛下像今日这般笑过，她以为是王妃为陛下解决了心头之患陛下高兴，她也真心为陛下开心。

　　此时一个太监上来附在陛下耳边说了什么，陛下也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朕还有一样上次要给王妃。”其实唐瑛早就注意到伺候在郑贵人身边的冷寿光了，此时冷寿光也意会了陛下的意思，应道：“奴婢谨遵陛下旨意。”倒是郑贵人傻傻的愣在了那里，冷寿光可是数月前皇后刚刚派给自己的奴婢，她壮着胆子说道：“陛下……”还没等她说后面的话，刘平便厉声打断道：“王妃为汉室付出太多，难道让你让一个奴婢给王妃你都推三阻四吗，太令朕失望了。”一句失望让郑贵人立马收起了所有的脾气，恭恭敬敬的应了声遵旨，唐瑛怎会不知陛下寓意何为，倒是陛下此举令冷寿光惊异，但他知陛下每一步都精心考虑过就没有多言了。陛下清清嗓子道：“全国各处灾情严重，朕也不便久留徐州，不过徐州百姓一定要相信朕能让你们大难不死。”说完留下一句：“有的地方还是朕一个人去比较好，郑贵人还是留在徐州吧。”要说郑贵人还是真心关心陛下的，她忧道：“陛下好歹进些饭食再走吧，折腾了半日陛下也饿了吧。”唐瑛自然知道陛下此时没心思吃任何东西，灾情严重陛下改道来徐州已是不妥了，估计群臣也劝谏过只是这种情况陛下怎会听得进去呢，唐瑛服了服身道：“臣妾这里日前备好了些点心，陛下还是随身带着吧，龙体要紧。”说着命丫鬟奉上点心，唐瑛奉上的东西陛下不得不多想只是不能多说什么而已，于是转身离开了，郑贵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专心完成赈灾的任务，毕竟自己的家人也都在徐州。踏出城门之前陛下往那个角落望了望，她还在只是转过了身，看着她颤抖的背影便已明了一切，仰天道：“你放心，朕答应过你的每件事情都会一一兑现。”伺候在陛下身边的太监自然知道陛下此话何意，但也不多劝陛下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也都知道，唯独此事陛下可谓油盐不进。回到御驾中，刘平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眼泪了，低声哽咽道：“苦了你了我的小丫头，还好英儿那孩子早慧，知道护着你，你为我承受的来日毕加倍奉还。”打开唐瑛留给自己的点心，本是甜点他却觉得入口极为苦涩，想想如今宫中的女子大多都是只说不做的主儿，而她却默默的为自己做着这些最平凡的事情，放眼这滚滚红尘，也只有这总是伪装坚强的小丫头配得上他唤她一声“夫人”，一生能得如此一心人夫复何求！

　　伏寿迅速回到住处，英儿想必今日受了惊吓，在伏寿怀里睡着了，伏寿安顿好儿子以后，仔细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想到他那坚毅的脸庞，那是她每每午夜梦回都希望看到的那张脸，她的印象里他不是那般清瘦的，想必这两年来他必是勤务政务身心疲惫，以视察灾情为由出来散散心也对他好。他在徐州百姓面前说的那些话对她的震感也不小，一直以来他心中的负累不比自己少，她甚至知道肯定有大胆的妃嫔问过他对她们有多少真多少假，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自己：那奉旨的一夜她对他有多少真多少假？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很早就动心了。而唐瑛那边，冷寿光被带到徐州府，在宫中多年他早已深谙不该问的别问之深意，唐瑛开口道：“陛下的身体如何？”冷寿光自然是不敢欺瞒，回答道：“陛下也可以说是精通医理，至今为止中毒之事还是只有奴婢一人知晓罢了。”唐瑛和冷寿光均知此时兹事体大，便也不再多讨论此事了，唐瑛觉得冷寿光特别稳妥，便把一切如实告知冷寿光，冷寿光也终于明白陛下为何如此重视徐州，换言之徐州便是另一个王气之所在了，他也明白陛下为何偏偏把自己留在徐州了，王妃嘱咐道：“诸事隐秘。”冷寿光自知这话的深意，夜幕降临冷寿光随王妃来到伏寿住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叹道：“陛下若是知道了娘娘和小皇子过得如此清苦又该心疼了。”虽然唐瑛是不是往返徐州与许都，但伏寿还是想更加清楚的知道陛下的情况，直截了当的问道：“冷寿光，陛下这几年过得如何，我要听实话。”冷寿光叹道，最了解娘娘的是陛下，最了解陛下的何尝不是娘娘呢，可他还是没有说实话，只回了八个字：“佳丽三千，好不快活。”陛下是这么嘱咐他的：如果王妃问起便以这八个字回复，他此刻明白了王妃只不过是陛下的幌子而已，唐瑛无奈道：“陛下让你这么说的吧，你撒谎之前也得过过脑子吧，这话谁都不会信的。”唐瑛的话令伏寿又是一阵心疼，为了令自己心安他竟会傻到如此地步，冷寿光也知陛下境况终究是瞒不住的，于是缓缓道来，冷寿光每个字都成了伏寿的心头刺，他为了自己竟能做的这种地步，其实这些皆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从旁人口中听说还是心疼不已，其实冷寿光还有一句话没说，有一日他正好撞见陛下醉酒，陛下轻声说了句：“有朝一日朕必六礼齐全迎佳人回宫。”当时他以为陛下真的醉了，如今想来此话竟是大有深意……想必陛下若真赢了曹丕，那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呀，因为在陛下心里这些本就该是娘娘的，陛下曾已经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昭告群臣了，到时候陛下会想尽一切办法昭告天下的，即使陛下知道娘娘并不在意位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