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林向煦也从下属口中知道了此事,“原以为会晚两天,没想到今天就……”
下属道,“王上想要见见天权兰台令,知道一些事情,这很正常啊。”
林向煦道,“哪有这么简单啊。”
慕容黎是作为牵制天权王的质子才来的天枢,
而天枢王此时应该是想着如何对付天枢,而注意不到慕容黎才是。
不过,凡间的帝王大多沉溺于酒色财气,这位想来也不例外。
宫里妃嫔再多,又怎及得上身为天权王软肋的慕容黎呢?
这王宫啊,就外面的宫墙看着干净,内里实则腌臜不以。
人类从来是最虚伪的存在,用文明来掩饰罪/恶,用艺术来修饰肮脏。
日日与他们打交道,和他们一样,带着面具生活,过着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的生活,真真是厌烦疲倦。
其实人啊,大多数从生下来就是可怜的提线木偶,却总是以为自己是特殊的,能够指点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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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
执明低头细细查看那枚慕容黎留下的血玉发簪。
分明雕工普通,这玉却是上等的血玉。
温润细腻的触感,让他总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起风了,
吹得他的衣摆飘飘。
执明将血玉发簪收回衣袖中,看着影卫一阵风似得出现在屋中。
“怎么了?”
“天枢与天玑的军队在赤霞谷纠缠,胜负未明。”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等他们两边国力耗得差不多了,再由天权出面调停。
“还有一件事。”
“你说。”
“就是天枢王请慕容大人进宫,具体为的什么,小的还不清楚。”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是,慕容大人刚进天枢王城的那日傍晚。”
执明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案几,眉心一片皱褶。
他眸光沉沉,眼底氤氲着影卫看不出的情绪。
“啪”地一声,执明一掌拍在了案几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带着上位者的震怒。
影卫忽然觉得,这样的执明瞧着有些陌生。
“呵,看来这天枢王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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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
莫澜歪着头看着慕容黎,“当真不用在下跟随吗?”
“你留在这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有所应对。”此时慕容黎已然换了一身胭脂红束腰长裙,两襟旁绣着洁白细密的羽琼花。
衣摆曳地,头戴玉冠。
瞧着并不张扬,也不会显得朴素。
莫澜看着慕容黎,还是有些踌躇,“你要知道,若你真的出了什么事,陛下会疯的。
我和他一起长大,可从未见过他对谁这样。”
慕容黎看着还在小嘴巴巴的莫澜,心中一阵感慨,
即使过了几世,莫澜还是这般乐于维护他与执明之间地关系。
若是那时候,莫澜在执明身边的话,他和他是不是就不会走到那种地步了呢?
其实说起来,从一开始,他和执明并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恰好在他最需要守护的时候,执明出现了,并且成为他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
以至于后来即使被执明一次次误会,以至于他想解释发现自己百口莫辩的时候,他也从没有怨怼过他。
而最终选择为了守护他的江山,以自己的命为代价,算计了仲堃仪。
往事如烟,如今想来,仿佛还在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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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黎上马车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残红漫天了。
他捋了捋两颊垂落的青丝,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一路疾驰,似身处在摇篮之中,左右轻轻晃动。
他摩挲着怀中的古玉洞箫,兀自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没了动静,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一路繁杂下来,等到了天枢宫里,差不多是一炷香之后的事情了。
宫人推开了一扇古色古香的大门,“慕容公子,里面请吧。”
慕容黎微微颔首,挺直了脊背抬腿缓缓走了进去。
天枢王孟霍正坐在龙案上,不知在写着什么,待看到慕容黎来了,双眸闪过一丝光亮。
慕容黎不卑不亢朝他行了一礼,“在下见过天枢王。”
孟霍呆了一呆,旋即回过神来,“不必多礼。”他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这边坐吧。”
“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慕容黎依言坐下。
孟霍锐利的眸子盯着慕容黎看,“先生来自天权?是天权哪里人士?”
“嗯,在下玉衡离洲人。”
“哦,那个地方本王听说过,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都说‘风水会养人,人亦养风水’,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对于不想接下去的话,慕容黎选择转移话题,“天枢王邀在下来此,是为的两国结盟的细节?”
“倒也不是。本王听闻天权兰台令是个风雅之人,如今是百闻不如一见。天枢与天权相隔千里,正是应了那句‘有缘千里来相会。’你觉得呢?”
慕容黎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他施施然起身,“若没有别的事情,在下先行告退。”
对于讨厌的人,多说一句话,都会觉得厌恶。
天枢王却似乎并未看出慕容黎的不耐,反倒饶有兴味地问,“可会下棋?”
慕容黎没能顺利地走出去,而是和这天枢王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棋。
虽说都是姓孟,可这个时空的孟霍和孟章没有一丝干系。
期间,天枢王几度开口,带着暗示姓的话题问这问那,慕容黎敷衍应付,能一个字说的,尽量一个字回答。
可孟霍却丝毫不觉得无趣,反而一直邀他下棋。
毕竟……
他一直在输。
从开始到最后,竟一盘棋也没赢过。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天枢王再也支撑不住了,将头抵在案几上,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慕容黎起身,并未有出门的打算。
倒不是说他现在不想出宫,而是时辰未到,宫门未开,去了也是白去。
他索性调整了一个姿势,一颗颗拾起案几上的棋子,开始自己跟自己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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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
林向煦倚靠在窗口,看着朝阳破晓,天际一片苍茫。
“大人。”小厮拿来一件披风,“莫要着凉了。”
林向煦道,“我用不着这个。可打听到他的消息了吗?”
“你是说天权的慕容大人啊。他在宫里待了一夜,就在方才宫门开的时候,出了宫。”
“知道了。”林向煦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底闪过一丝流光,似在沉吟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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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客署
莫澜焦急地来回踱步。
庚辰支着头,颇感无奈,“莫县主命在下来,就是看你走来走去的?”
莫澜的脚步一顿,“你都不着急吗?”
庚辰慢悠悠地道,“公子并非能任人随意拿捏、欺侮之人。”
莫澜有些不乐意了,“嘿,本县主该是夸你进退有度呢,还是说你心大呢?这都过了一夜了,你居然半点也不紧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慕容黎清冷平静的声音,“紧张什么?”
莫澜顿时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推开了门,“先生,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上下打量慕容黎,见他依旧穿着昨日那件红衣,并无不妥之处,又问他,“用过早膳了吗?”
慕容黎道,“命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了。”
“我这就命人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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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
翁彤有些不解,“先前不是才说好咱们天权坐山观虎斗吗?怎地如今又改变主意了呢?”
执明眯了眯眼,“太傅大人这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
翁彤连忙道,“臣不敢,只是臣始终觉得,天权还是韬光养晦更好。若是贸然卷入战争,其余两国若是注意到了咱们天权,齐齐发难,那咱们天权可就危险了啊。”
执明依旧是面无表情,“朕不是在与太傅大人商量。”
翁彤觉得执明变了很多,不想在这档口与他较劲,缓和了语气,“那么陛下打算派谁出去呢?”
“朕打算御驾亲征,由威沧海为副帅。”执明道。
翁彤急了,“这可不成,您分明知道威沧海他……”
“倘若那个时候,让他继续留在王宫,才更危险。”执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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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沧海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做着每日一样的事,看着来来回回进出大殿的人。
很多都是曾经的同僚,不过他们为了避嫌,都没有与他打招呼,见了他也总是皱着眉头,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可今日似乎又与往日不同。
“威大人,陛下有请。”小黄门低哑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威沧海挑眉,倒没有过问什么,而是跟随在小黄门的身后,一路到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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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沧海朝执明行了一礼,今此一事,他变得沉默内敛了许多,曾经的张狂骄傲都被收拾了起来。
执明歪头看着他,“不过数月功夫,威将军看起来脸上的皱纹更多了。看来,也拿不动刀剑,留在王宫里,也是浪费米饭了。”
这些话成功地激起了威沧海身上的戾气。
这个草包,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本将军到底哪里老了?
“陛下有话但说无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些话。
执明抬腿走到他的面前,“如今天玑与天枢正在开战,朕想凑凑热闹。原本是打算属意你去,可看着你这么一副苍老憔悴的模样……”执明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朕另找他人。”
说他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他老了!!!
他怎么会老?
他怎么可能会老?
威沧海道,“那王上打算让谁前往?”
“骆珉,他就很不错。”
威沧海冷嗤,“他虽然精于算计,可到底年轻了一些。”
执明歪着头,“莫非你比他适合?”
“当然。”威沧海挺直了脊背。
执明皱了皱眉头,“会不会太勉强你了?”
“陛下下令即可,臣定会将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
“会不会太勉强你了?不成不成。”
“还请陛下快些下命令,此事臣一定要参加!”威沧海都有些着急了,生怕执明改变主意,“大不了就算日后有什么军功,臣统统不要了!”
他急于证明自己,可不能被这小子给看扁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