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可以相守终老,可是他却命不久矣,无法长久陪伴,果真是造化弄人。
若是早知自己会这般情根深种,会与他经历如此缠绵悱恻的故事,当年在天权王宫,他一定待他好一些。
就算执明以后回想起来,也能欢喜些。
这些大抵只能是他的想象。
别人都说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偕老,可他只想珍惜剩下的日子,细数着每一天的时光。
他不想在剩下的时光,还因着身体的原因,对执明疏离冷漠。
这是他唯一剩下的时光,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上天带他也算不薄,起码,他现在有了他的骨肉,也算有了念想。
慕容黎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心中五味杂陈。
希儿,待你出生后,可能就没有多少时间见到我了。
都说父子连心,你要知道,父亲心中是爱你的。
父亲只是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你一定要乖乖的,执明他会是一个好爹爹。
未来的日子,就由你陪在他的身边。
“阿黎,你怎么不开心啊?”执明歪着头,神情有些担忧。
此人虽然混吃等死,可是猜他心思,一猜一个准。
慕容黎轻轻摇了摇头,用艳红的纱布摩挲着玉箫。
执明在慕容黎的身旁坐下,凝视着他,“阿黎有心事,看着一点儿也不开心。”
慕容黎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执明想听什么曲子?”
外头日头正好,阳光灿烂,微风不燥。
秋海棠开得正好,似是在即将凋谢前,绽放出最后的光华。
片片粉色花瓣纷飞落下,仿佛在下着一场花雨。
真是应了那句“花开花谢花满天”。
执明想了想,歪头一笑,“还是算了,阿黎现在心情不好,以后等阿黎心情好些了,再吹予我听。”
他看出了阿黎神情之中隐藏的悲伤,虽然他并不知道他的悲伤因何而起。
慕容黎依旧没有说话,而是无声地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执明的怀中。
执明整个人都僵直了,任由他这般。
可是这般温馨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有一只雪白的鸽子,煽动着双翅,“扑凌凌”地从窗口飞了进来,乖巧地落在了书案之上。
看来又有大事要发生了。
然慕容黎依旧不为所动,恍若没有看见那只鸽子,而是闭上了眼睛,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在做一场美梦。
“阿黎。”执明柔声唤他,“有一只鸽子飞进来了。”
慕容黎依旧闭着眼眸,“不必管它。”
执明轻轻“哦”了一声,将他搂得更紧些。
他似乎是累极了,许久没有睁开眼眸。
直到过了半晌之后,慕容黎才离开了执明的怀抱,缓缓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那只小小的竹筒,从里头抽出一封密信来。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信中的内容,神情倒是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半晌没有动静。
执明觉得好生奇怪,歪着头看着慕容黎的脸,问道,“信中写着什么内容?”
慕容黎轻叹了一声,将手中的信交到了执明的手中。
执明看了信中的内容,脸色霎时就变了,“这个遖宿又要搞事了?不会吧,毓骁不是还在瑶光吗?”
慕容黎神情平静,嗓音清冷,“遖宿以训练为由,屯兵瑶光边境,说明早有预谋。周将军先前在毓埥手下做事,向来骁勇善战,他大约并不在意毓骁会如何,只想趁早夺下钧天,以后也好辅佐新王。”
“难道那位周将军能只手遮天?”执明墨瞳幽深,“遖宿太师对毓骁一向忠心,又怎会任由此事发生?”
慕容黎冷笑,“此事极有可能是那位太师一力促成,他早就看我不顺眼,视我如眼中钉。此次毓骁前往瑶光,他怕是认为我又对他的王上做了什么,才有的这件事情。”
执明忍不住地握住了慕容黎冰修长的手,“阿黎,你觉得,遖宿会攻打瑶光吗?”
“会,而且这场大战无可避免。”慕容黎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相握在一起的手,以示安慰,“你觉得,咱们最先该做些什么呢?”
执明想起密信中的一些让他不甚舒服的内容,冷哼道,“这封密信写得好笑,说什么遖宿百姓以为阿黎将毓骁扣押在典客署中,真真是无稽之谈。”
慕容黎早就不在意外人对他的误解,更不在意他人对他的看法,“世人先前说我,谋害了天枢王,就算我去辩解,也是无人会信。功过自有后人评说,随心而已。”
执明看向慕容黎的眼神,更加心疼了,“既然他们说咱们扣押了毓骁,不若就担了这项罪名,现下就派人包围典客署,不许任何人出入。”
慕容黎赞许地点了点头,与他四目相对,“聪明。”
执明将额头贴向慕容黎的额头,轻轻蹭了蹭,“阿黎,这件事,是否有人暗中搞鬼,挑拨瑶光和遖宿之间的关系?”
慕容黎轻声道,“不错。不过现在,得尽快处理这件事,抢占先机。幸好执明有办法送来钱财,否则瑶光军备短缺,怕是无法应付此次乱局。”
此局甚为凶险,步步危机,似有暗处之人悄悄布好了一场大局,而他们,不过是这场棋局中的棋子。
至于能否从这场棋局之中寻得一条生路,还是未知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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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有腻歪多久,慕容黎就命人将萧然传进宫来。
萧然来得很快,走路带风,他的小脸蛋圆圆的,一脸的涉世未深,朝慕容黎行礼道,“不知王上唤臣前来,所为何事?”
慕容黎抬手示意他先起来,吩咐他,“即刻派兵包围典客署。”
萧然微微颔首,“是。”
“最近会来很多不速之客,可得仔细些。”慕容黎低头整理着衣袖,若无其事地道,“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即刻前来禀告。”
萧然会意,眼眸闪了闪,说出了心中的看法,“遖宿那边若是知晓了此事,怕是会掀起轩然大波。”
一旁的执明慵懒地道,“遖宿那边即将攻打瑶光,咱们现在还顾忌什么道义不道义的?”
萧然震惊了,呆立原地,“什么?”
慕容黎顺手将那封密信交到了萧然手中,“你且看看这个。”
萧然看完信后,脸上的神情颇为气恼,“岂有此理!此事是否告知遖宿王,要他替咱们瑶光洗清冤屈?”
执明笑了笑,“这件事还是不要让毓骁国主知道的好,对方正盼着毓骁国主回国,好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萧然:“……”
这么无耻、魔幻的吗?
可是,往往话本、小说才讲究逻辑,现实往往更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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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客署
周以墨神情有些焦急,“王上,外头来了瑶光的那位将军,带来好多兵马,已经将典客署给包围了。”
毓骁挑眉,“竟有此事?”
周以墨蹙着眉头,神情有些委屈,“王上,这位瑶光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该不会是想将王上扣押在这典客署罢?王上,未免身处险境,咱们是否要想个办法,离开此地?”
话音未落,陈将军也跑了进来,“王上,外头来了好多兵马。”
小厮慌乱地走进来,细若蚊呐地道,“小的实在拦不住陈将军。”
毓骁摆了摆手,“没事,你退下吧。”
陈将军面色有些不愉,“瑶光竟敢如此嚣张,臣定修书一封,写给太师,让他为王上讨个公道。”
事实上,太师已经派了人前来,想要将毓骁接回国内,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发射特有图案的烟花让周将军领兵攻城。
就算日后毓骁问责下来,他大可将一切责任都推给周将军。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布着局,
不过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陈将军将手放在冰凉凉的剑柄上,这个剑柄乃是银制的,制作精良,“不若咱们现在拼尽一切杀出去吧,就由臣来断后,一定确保王上安然无恙回到遖宿。”
周以墨觉得陈将军说得有理,附和道,“瑶光帝心思深沉,今日派人围困典客署,明日说不准做出更极端的事情。王上还是听陈将军所言吧。”
毓骁沉吟片刻,道,“外头是何局面,都言之尚早。本王来此,是与瑶光通商,若是贸然回国,反倒会引人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