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遖宿大军即将到来,我瑶光,怕是看不到黎明的曙光了。君还是君,阿离却早就不是从前的阿离了。”
执明喃喃道,
“君还是君,阿黎也还是阿黎。”
慕容黎背转了身子,清冷的声音里满是克制和无奈,“王上,瑶光如今已经到了风雨飘零之际。我若走了,瑶光就垮了。”
执明看向慕容黎的苍白纤瘦的背影,神情复杂,他伸出了手朝着虚空拉住了慕容黎的一个衣角,
“本王知道阿黎的难处,本王陪你一起,就算是刀山火海,本王也要陪着阿黎一起面对。”
慕容黎忽然转过身来,别开了执明的手。怒道,
“就算我守护不了瑶光万民,也不能拿你的性命儿戏。你走……”他蹙眉,见执明还是不动,忽然发了狠,伸手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你走!走啊……”最后他的语调甚至带着几分悲凉哀求,“你是不是要我求你……”
执明怔愣地呢喃道,
“阿黎,本王走便是了。”执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慕容黎。
“方夜,先带王上与子煜公子下去休息。明早你亲自带一队精兵护送他们出城。”
“是。”
————
天权。太傅府
太傅找遍了宫中,都没找到执明的身影,他本想去寻子煜询问王上的下落。
结果子煜也找不到了。
后来,还是在自己府上的书房里,看到了一封信和诏书。
太傅只打开了诏书的一角,就被上头的内容骇得几近昏厥。
那是一封罪己诏。
太傅沉吟了半晌,先打开了信。
信中写道:
太傅亲启:
本王知道,以本王之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任性妄为。本王与阿黎相识三载有余,才知晓何为深情厚谊。故本王辞去天权国主身份,前往瑶光,不求与他同生,但求能与他共死。今将天权国主之位交与太傅。
愿太傅翁氏,平安喜乐,无甚烦忧。
愚徒执明绝笔
太傅看着信中熟悉的字迹,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好半晌,他才略微平复了心情,颤抖着打开了诏书。
罪己诏
余继位十余载,然天资愚钝,身无长处,于社稷江山无寸功。
是以本王在此退位让贤。
太傅翁彤,两朝元老,德行出众,宜继承大统。
上头盖着清晰的艳红色印章,那是属于天权王的金印所留。
太傅已然是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王上,你可知道,你此去瑶光,是危机重重?
你可知道,你去了瑶光,老臣就无法护着你了。
太傅曾经写过一封信给慕容黎,希望他与王上老死不相往来。
他原以为这样做,慕容黎再不来天权,时间一久,王上会忘了他。
却没想到,王上竟这般决绝!
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晚上,慕容黎在纸上不知不觉已经写下无数个“执明”。他叹了口气,撂下笔,唤来方夜。
一边吩咐方夜说有事让他去做,一边在桌子上用茶水写下“瞒天权,夜出宫”。
方夜点头,答道“王上稍等,我马上去找。”慕容黎一直知道执明派了两个侍卫一直暗中照顾保护他的,先前慕容黎离开天权去遖宿时,那两个暗卫也没撤走。
方夜出去一会,带了十数个内侍端着各种书籍进去书房,一直在里头待了一个时辰,才有五六个内侍端了一半竹简出去,留下几个宫人与方夜在里头未走,
房内一直烛火高燃未熄。
这边慕容黎已经扮成内侍走暗道出了王府。在离瑶光王府不算太远的某条僻静小巷安静宅院迎来了它难得的访客。
启栾端坐,面前摆了茶具,正在煮水。
见慕容黎走了进来,面上没有一丝惊讶之色,他举起茶罐,说:“来,试试我刚得的茶。”
(启栾:钧天大司正,奉共主之令秘密前往瑶光,解决瑶光之困)
慕容黎微微颔首道:“深夜叨扰大司正大人了。”
启栾:“难得你来访,却选在此时,不知老夫能否为你分忧。”
慕容黎:“……大人一如既往的开门见山。”
启栾面带微笑,“唉,一辈子说话弯弯绕绕,早就腻了,何况我都快入土了,以后我的人都托付于你手,有何不可直言?”
慕容黎开门见山地道,“那,大人手上可还有那天仙子?”
启栾:“国主,你且先喝一杯茶静静心吧。”
屋内一时间茶香四溢。
慕容黎是懂茶之人,品了一杯翠绿色的茶汤,顿觉齿颊留香。
“司正大人,你不认同我的计划。”
启栾面上的笑意全矢,锐利的眸子如同出了鞘的剑刃,闪烁着凌冽的寒光,“是,且不说之前天璇一战已用过此毒,遖宿定会有所防备。也不提我属下能否同上次一般顺利混入大量下毒,单说那遖宿王新得的臣子艮墨池,听说其出身医药世家,即使老夫有其他毒药,也说不得会被其破解。”
慕容黎:“我知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但这是避免瑶光与遖宿成为死仇的唯一方法。”
启栾冷笑,“你真的认为能化解此次误解?”
慕容黎的眼神微闪,“怎么说,遖宿瑶光同出一源,毓骁他待我如兄长,我不想与他反目成仇。另,两国相争只会让第三者得利,让瑶光遖宿得不到生息之机。”
启栾笑道,“你何时也如此天真了?慕容黎!遖宿与瑶光这一战避无可避!从遖宿派人接管瑶光金矿起,就注定了疑心已起,嫌隙已存,你们,必、有、一、战!”
“只是那艮墨池小人从中作祟!”
启栾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何不快刀斩乱麻?以天权王对你之情,必会相助于你。”
“天权有太傅,威将军把持,执明想调兵,不易。如今也只是先遣送了粮草过来,而遖宿大军不日就将到来。”
启栾施施然道,“又不是山穷水尽了,你怎么急了?喝茶喝茶。”
慕容黎沉默地喝了一口茶,却尝不出任何滋味。
启栾玩味的看着他,盯到慕容黎浑身不自在。
“我猜猜啊,以你的性子,那遖宿王说出攻打瑶光这等诛心之语,你就已明了,太师之死造成的兵戎相见是无法避免的。而你我等人也暗中做了应对之法。现在突然乱了心,那乱你的人是-----天权王吧。”
慕容黎道,“王上他,他现在就在瑶光。”
启栾:“……”
“Σ( ° △ °|||)︴
“这天权王也太乱来了吧!执木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爱乱来的儿子啊!”
启栾淡定的表情也破功了。
此时他的心情就如同千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他是乔装而来的吧?带了多少人?”
慕容黎:“……就带了一个琉璃国的小王爷。”
启栾:“难为你了。不过,执明在这,还愁天权不派兵吗?”
慕容黎缓缓摇了摇头,“因我之故,天权已经卷入这乱世,还要再来一次,我觉得对执明对天权亏欠良多。”
启栾一针见血地指出,“呵,你不是觉得对天权有亏欠,而是对执明过意不去吧。”
“我真的没料到他会这样独自来瑶光。”
启栾笑道,“要是你下不了手,那老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