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发大了。
苍茫的天穹阴云密布。
慕容黎在雨中凝视着执明,“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我在此给王上吹奏一曲,权当是送别了。”
“好。”雨中的执明也在凝视着慕容黎,眼底身处是他自己不曾发现的温柔与眷恋。
慕容黎手执着温润的玉箫,迎着这漫天的凄风苦雨,吹奏了起来。
箫声呜咽婉转,很是凄凉。
是曾经慕容黎时常在吹的那首曲子,名唤《离人调》。
曾经不懂离别之苦的执明,在天权王宫骤然听到这首曲子时,都不禁被曲调中的悲凉所打动。
而如今,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首曲子,执明的心里,悲伤至极,很是动容。
一曲终了,原该就此分别的两人,却依旧没有离开的趋势。而是在雨中,互相痴痴地凝视着对方。
就在此时,不远处只听得骏马的嘶鸣。两人齐齐收回各自的视线,往另一处望去。
却见一个紫衫公子,笨拙地下了马,朝他们这边疾驰而来,“王上……”
执明与慕容黎对视一眼,两者眼中都有疑惑。
莫澜?
他怎么来了?
(莫澜:现任天权嘉成郡郡侯,与执明自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厚。嘉成郡多山多水,离天权王城甚远。)
天权的士兵,很多是认出了莫澜的身份,知晓他是执明身边第一大红人,是以并未特意阻拦。
莫澜叉着腰,喘着粗气,“先容臣缓缓……臣腿都快跑断了。”
在两国君王面前,这般形态真真是无礼至极。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两位国主并没有生气,甚至在雨中与这位胆大至极的莫郡侯攀谈了起来。
瑶光城楼上埋伏的弓箭手们也有些面带诧异之色。
(方夜:瑶光国禁军大统领,肩负守卫瑶光之重任,是慕容黎的左膀右臂。)
方夜从未见过这位天权国的郡侯,棱角分明的面容闪过寒光。骤然瞧见这么一个不速之客,也不知是敌是友。
冰冷的箭尖瞄准了那个人。
若他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定然将他射杀。
城楼下的莫澜喘匀了气后,站直了身子,“慕容国主,许久未见,风采依旧。”
慕容黎朝他微微颔首。
执明脸色都变了。
你们两个人,当着本王的面眉目传情,是当本王死了吗?
莫澜眼中闪烁着光芒,“这么大的雨,慕容国主衣服都湿了,会着凉的。”
“无妨。”
执明看了莫澜一眼,“莫澜说的不错,今日雨大,本王就不叨扰了。慕容国主请自便。”
那个眼神,让莫澜觉得一阵寒冷。
王上啊,你曾经的厚脸皮呢?
莫澜推了推执明,轻声道,“下这么大的雨,行军回王城多有不便啊。”
执明压低了声音,“本王可以睡王帐。”等雨停后再回去也不迟。
莫澜道,“王帐哪比得上瑶光王宫?”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地打算套路慕容黎。
这两人刚见面就这么多话聊的?
看来也没他什么事了。
慕容黎施施然道,“我就不打扰王上与莫郡侯叙旧了。”
他转身,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墨黑的发丝滑落至纤细的腰身。
只不过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却见莫澜张开双臂,拦在了他的身前,有些惶急地道,“慕容国主,你别走啊。王上他不是这个意思。”
执明侧转了身子,冷漠无情地道,“本王就是这个意思,慕容国主想回就回便是了。本王回去定下令,命他们屠了你整个瑶光。”
哈,王上生气了?
莫澜连忙跑到执明面前,预备说两句好话。谁知执明给他连连使了好几个眼色。
唉呀,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王上你还是闭嘴别说话了。
慕容黎身子一僵,“王上这是在威胁我吗?”
哈,剑拔弩张。
完了完了完了。
莫澜又跑到慕容黎的身前,软着嗓子道,“慕容国主……阿离,王上他不是这种人。他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黎冷着脸,一语不发。
执明在一旁,也拉着一张脸。
莫澜眼珠子一转,可怜兮兮地对慕容黎说道,“王上他连日行军,又淋了雨。若是让他继续淋雨骑马回天权,这身子怎能吃得消呢?”
他还欲给执明使个眼色,却见那个一身玄色盔甲,高高壮壮的男人,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雨下的越发大了。
完了完了完了,他乌鸦嘴了。
莫澜连忙弯腰去扶执明,“王上?王上你怎么了。”
他发现,执明的手,居然轻轻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这个动作,很是细微。
哦呵,原来是装的啊。
莫澜登时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现在终于轮到他表演了。
他声泪俱下地说道,“阿离,王上晕倒了,快宣医丞啊。”
仲堃仪打着伞,站在云峰峰顶的一块露天大石上。
(仲堃仪:天枢国旧臣,因挚友公孙钤和原天枢王孟章之死,而怨怼慕容黎。一直想着法子算计天权与瑶光两国之间的关系。寒门子弟,激流逆进,但作逢君,固位图。)
真真是一场凄风苦雨啊。
苦心筹谋了这么久,终于有些起色了。
仲堃仪看着漫天细雨,眼神凶狠,握紧了拳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让天权与瑶光,永世为敌,不死不休。”
此话一出,苍茫的天际瞬间电闪雷鸣,很是壮观。
一道天雷倏地落了下来。
那道雷距离他极近,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劈到了。
仲堃仪:“……”
看来雨天不能站山顶啊,
若是被雷劈死了,就不值当了。
尤其是这种在打雷的天气。
仲堃仪果断地选择回他的小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