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19

冬季转凉，平日里温柔和煦的东风都变得成了凌厉刺骨的北风。

　　天气冷就容易犯困，江丞每天上课的时候眼皮就开始打架，靠着何扬悄悄掐他大腿才没在课堂上睡着。

　　期末考试临近，二人都到了最后冲刺阶段，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睡觉。江丞好想偷得浮生半日闲，但有何扬在，他就是半小时也别想偷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期末考试，拿到成绩那一刻二人才彻底放松下来。何扬毫无意外地考进了全校前三，江丞也进步了十几名。

　　那个年代学生本来就少，进步十几名算是质的飞跃了。江丞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刻有些难以置信，连忙举起来在何扬眼前晃悠，“这真是我考的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个分数。”

　　何扬宠溺地看看他，再给他竖两个大拇指，“你好棒！”

　　二人相视一笑，又一起长舒一口气。

　　少年们一起进步，以自己最好的姿态成长。

　　20

　　寒假开始意味着新年将近，城里城外都添了许多年味儿，无论是街边还是各家大门都贴上了春联和门神来迎新纳福，一出门就能看到红彤彤的装饰和明显见多的人群。

　　小孩们放了寒假都撒了欢，迫不及待地和小伙伴们跑到街上玩闹，大人们则在小店和家里忙进忙出，张罗着置办年货，打扫房子。

　　忙碌的人们让街上变得更有人味儿了，到处都能听到商贩的吆喝声，大人们的寒暄声，还有小孩们叽叽喳喳的打闹声。

　　最近书店多招了些员工帮忙，于是何扬一周只去两天，剩下的时间用来学习和帮何军辉打理面馆。

　　别的学生都趁假期好好休息一阵，他倒好，把自己忙得无暇空虚。

　　与其说是案牍劳形，不如说是通过繁忙来屏蔽脑子里杂乱的思绪。

　　关于江丞的思绪。

　　江丞这几天也没过得多好。少了白天见面的机会，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生怕何扬在他见不着的地方被别人抢了去，却又不敢天天往何军辉那里跑。

　　他到现在才明白那句古诗的意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江家就如期收到了何家的请柬，于是定了腊月二十，带着几瓶好酒和仔细置办的年货前去何家拜年。

　　江兆文在礼数上一直不卑不亢，在燕京城接受了十几年的文化熏陶，规矩体统全部潜移默化地映射在了自己身上。

　　自大进门开始，江兆文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一边道不是一边把年货都递过去。

　　“现在才来拜访，真是不该！拿来了些年货，可一定收下啊！”

　　何军辉连忙推脱：“咱们之间哪里还讲究这个！”

　　江兆文料何军辉也不会收下，于是干脆把年货放到旁边的地上，劝慰道：“害，图个吉利嘛。” 他抬头看到旁边的何扬，立马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小扬都长这么大了，真是一表人才啊！”

　　何扬笑着点点头。他一早就站在后面迎客了，穿着一身轻便的棉质白衬衫，整个人都挺拔起来，有棱有角的衣服掩盖住了有些消瘦的身体。

　　寒暄两句后，何扬就自动屏蔽了江兆文和李月梅，不自觉地向最后走进来的江丞看去。

　　江丞今天穿着一身中山装，头发也仔细打理过，乍一看成熟了许多。他手里提着两袋水果，跟着江兆文把袋子放到地上，起身时眼底不经意地扫向何扬。

　　何扬和江丞对上视线后抖了一下，然后快速转过身，心尖儿一股莫名其妙的电流划过。

　　李月梅见着何扬莫名的喜欢，连忙也夸起来：“阿丞天天提起你，说你帮了他好多。看你们俩孩子成长的这么好，我们做父母的也放心些。”

　　何扬被说的不好意思，他瞥一眼江丞，眼底的一抹粉红勾人得很。江丞抬抬眉，似乎对此很自豪。

　　大人们聊完了就开始忙活起来。虽说两家合起来才五个人，但何军辉铁了心要大摆筵席，蒸煮炒加凉拌菜，再配上鲜汤米饭和年糕汤圆，一定要弄个十全十美才肯罢休。

　　倒也不是非要办多大排场，只是想辞旧迎新，借宴席把内心的喜悦表达出来而已。

　　几道菜看似容易，做起来既耗时又耗力。何扬自觉地到灶房里生火帮忙，李月梅不好意思让主人一直忙活，没多久也加入了做饭小队。

　　江丞在客厅如坐针毡，双手紧紧抓着裤子，手心都是汗。

　　旁边江兆文倒是镇定得很，不慌不忙地喝一口茶，又抿了抿嘴。江丞实在忍不住，于是问：“爸，咱俩在这儿坐着...是不是不太好？”

　　江兆文泰然自若地抬头，他润了润嗓子，然后慢慢把茶杯放下，言简意赅道：“你刚出生那年我下厨做饭，结果把整个厨房都烧了。”

　　江丞：“......”

　　那还是乖乖坐着吧。

　　坐归坐，该偷看的照样偷看。接下来的几分钟江丞每隔几秒就要偏头看看灶房里何扬在做什么。

　　江兆文上下打量一眼江丞，有些好奇，眼神跟着一块瞟了过去：“老抬头看什么呢？跟看自己媳妇儿一样。”

　　江丞浑身一怔，脸色由青白转成绯红，一直蔓延到颈间，奇妙的氛围顿时蔓延在客厅里。江丞深吸一口气，赶紧起身往厕所逃去：“......我去方便。”

　　江兆文看着儿子落荒而逃的样子咋舌，然后又默默喝起茶来。

　　回来的路上江丞还是没忍住到厨房里瞄了一眼。他一进门就闻到了各种菜肴的香味，空间里还回响着菜刀碰触菜板和油锅飞溅的声音。

　　江丞进去的时候何军辉刚把一袋子清理好的虾扔到油锅里，一团火直接从用土堆成的锅灶里冲上来，锅内燃起了浓浓的白烟。细小的油滴飞溅出来，刺耳的声音宣示着它极强的伤害性。

　　“哎呦我去！”江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没控制住惊叫了一声，吓得厨房里的三人齐刷刷看了过去，场面一度尴尬。

　　好在何扬反应快，才没让这种局面持续太久。他赶快上前帮江丞挡住飞溅的油滴，然后关心道：“没溅到吧？”

　　江丞眨眨眼，“没，没事。”

　　他捂住额头来掩饰尴尬。在何军辉面前露出这么胆小的一面，简直害臊死了。

　　何扬检查了一下江丞，确认没被烫到后才放下心来，轻声问：“你进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江丞回答。当着何军辉和李月梅的面，他哪儿敢说自己是来看何扬的呢？

　　何军辉听后连忙说道：“不用帮忙，就快做好了。杨杨，你领着小丞去玩吧，一会儿回来吃饭。”

　　“哦。” 何扬听话地拉着江丞离开厨房，心想何军辉这语气怎么跟哄小孩似的。

　　江丞在后面乖乖跟着他，眼睛盯着何扬的手，心里暗爽。

　　“你想玩什么？” 何扬也跟逗小孩似的问他。

　　“去你房间看看吧。”

　　江丞对这家小院并不陌生，但何扬的房间他却是一次也没进去过。他本来也不好意思提，但既然是何扬先开口问的，那他便毫不客气了。

　　不知为何，何扬莫名有种被参观闺房的感觉。他愣了一会儿，然后说：“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