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当娘

天光乍晓，鸡鸣四起。

阳光从窗棂里透射而出，刺得眼睛生疼，伊泠玉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还未清醒过来的大脑一片空白，映入眼帘的陌生物件摆设把她吓了一跳，倒是清醒了大半。仔细回想，却觉得头昏脑涨，竟是有几分宿醉后的头疼，伸手刚准备按压太阳穴缓解缓解，却又另一双大手抢先一步，带着薄茧的指腹缓慢而有力地按压着，不一会儿就好多了。

伊泠玉怔然，抬头看去，竟是发现自己正靠在卫青的怀里，更让她惊愕的是，卫青竟是赤着上身的，那细腻又结实的肌理，看得人脸红心跳。

正忙着给伊泠玉按头，缓解不适的卫青发现伊泠玉两眼迷茫，脸颊泛红，连耳尖都染上了一抹绯色，不由得轻笑出声，凑近伊泠玉耳畔，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了伊泠玉耳边的皮肤上，激得她肌肤愈发泛红了，“玉儿，你可是忘了，昨日是我们成婚之日？”

伊泠玉当然没有忘，她只是刚醒有点迷糊，现在已经什么都记起来了，包括，昨晚发生的一切不可描述之事。

想到那些**的画面，伊泠玉的脸又红了几分，急忙将脸埋在了卫青的胸口，与之肌肤贴得更紧密了。

卫青看她这般，以为她是害羞了，又是忍不住一阵轻笑。可他却不知道，除了羞怯，伊泠玉更是激动，脑海里早就是一片尖叫，根本停不下来，还是泫音受不了她这魔音灌脑而强制电击了一下，才把她刺激地正常了。

“小泫泫，老实交代，你昨晚是不是偷看了全程？”伊泠玉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被泫音这个披着小正太皮的家伙给看光了，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泫音明知道伊泠玉的抓狂，还是直言不讳道：“我们灵魂绑定，你感知的一切，我当然是都知道了，不过我这可不叫偷看，最多只是围观罢了。”

伊泠玉越发恼怒，很想要把这个该死的家伙给揪出来掐死。

可惜，这根本就办不到！

伊泠玉越想越气，可气到最后只剩下浓浓的无奈，只好做鸵鸟把这一切都无视，不去深想了。

撇开这点不愉快的小插曲，能和心爱的卫青喜结连理，还是让伊泠玉非常幸福愉悦的，大清早就蜜里调油地窝在床上温存个没够，直到下人来敲门送早膳，他们才黏黏糊糊地起床穿衣洗漱。

都说画眉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可伊泠玉看着镜子里自己那画残的眉毛，再看看卫青举着眉笔满脸尴尬的小模样，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引得卫青也是无奈地摇头失笑。

白羽素纱可不敢嘲笑卫青，只能低着头遮掩住眼底的笑意，默默地为伊泠玉重新画眉上妆。

已做人妇，伊泠玉满头的青丝便被梳成了妇人髻，插了两根鎏金嵌紫玉凤钗并一支缀珍珠流苏风铃花碧玉簪，身着碧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手腕上还缠着翠水薄烟纱，肤若凝脂，气若幽兰，虽不是什么大美人，只能说句小家碧玉，可各花入各眼，依旧能看呆卫青。

卫青把伊泠玉当做风景，可他本人又何尝不是一道惊艳世人的景致？

此刻他的眼眸格外透亮，黑曜石般的眸子流动着晶莹的光彩，眼睫长而浓密，微微合目时，黑睫在眼廊投下一层浓浓阴影。鼻梁挺直，双唇微抿，嘴角掠着一抹微不可见的浅笑，犹如冬日里穿透厚厚云层的阳光一般，温暖宜人。身上剪裁合身的鸦青色长袍映衬得他越发白皙，发髻用乌木冠束着，背脊笔直，好似玉树临风前。

伊泠玉从女使托举的匣子里挑选了一块搭配卫青身上衣服的配饰，弯腰给卫青系上。

卫青见状，不由动容，握住伊泠玉的手，略带歉意道：“等我学会了画眉，定天天给你画。”

伊泠玉嫣然一笑，点头道：“那我就等着了！”

虽然伊泠玉并不是一个喜欢化妆的人，可从今日起，她就是卫青的夫人，对这个时代的上流人物来说，女人不化妆出门是和衣衫不整就出门乱走一样失礼的，她要是不随大流，可就给卫青丢脸了，而且，刚才卫青给她画眉时那紧张专注的模样，还真是有点可爱有趣，若是每天一大早都来这么一遭，她定是能开心一整天的。

收拾妥当，伊泠玉和卫青携手用膳，菜色并不稀奇，都是清淡养胃的，口感虽上佳，但对吃惯了暗香手艺的他们而言毫无惊喜，可他们依旧觉得这顿饭吃得很畅快，心里甜滋滋的，感觉没有比这更好的早膳了。

卫青有三天新婚假期，吃过饭正准备问问伊泠玉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他们好趁此机会出游，却听下人来报，虚稹和红尘前来辞行，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卫伉。

卫青这才忽然想起，昨日婚宴宾客们大多都喝醉了，但因着都住在城中，他就差使下人挨家挨户地送了回去。只有虚稹夫妻住在城外茂陵，当时天色已晚，城门已闭，就在府上留宿了。

伊泠玉有点惊讶，“他们这么快就要走？”她还以为，红尘会想要在府上多待些日子，好多陪陪卫伉呢。

前段时间，虚稹和红尘便来拜会过卫青，还提出想要投在卫青门下，以求庇佑。

如今茂陵聚集众多豪富，又人生地不熟的，各家都纷纷在长安城里拜码头寻靠山，以求自保，甚至是把家业进一步扩张。虚稹夫妻与卫青有旧，伊泠玉又嫁给了卫青，更有卫伉这个纽带，投到卫青门下，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卫青虽不结党营私，可为了方便行事，底下也是有几个门客的，或是智谋，或是打手，如隋家这样既有钱又有人手的，还真没有，考虑一番，便也就顺水推舟地应下了。

这之后，虚稹便很积极地开始帮着卫青筹备婚礼，红尘也不甘落后，忙碌之余，也和卫伉搭上了话，一来二去的，二人竟是相处得很是亲近，如今卫伉嘴里都会挂着隋姨这个称呼。

“他们在府上也逗留了不少时日，家中定是有许多琐事要办的。”卫青倒是并不觉得奇怪，毕竟来日方长，并不急于一时。

吩咐下人迎客，可不一会儿，率先映入眼帘的并非虚稹红尘夫妻，反而是个小豆丁。

卫伉如同一个小炮弹般直直地冲入了伊泠玉的怀抱里，撞得她一个踉跄后退，被卫青眼疾手快扶住才没有摔个趔趄。

“伉儿！”卫青见伊泠玉吃痛地蹙起眉头，也有点生气了，轻斥道。

卫伉也知道自己闯祸，弄疼了伊泠玉，连忙退后几步，红着眼眶道歉道：“娘亲，都是伉儿不好，娘亲你是不是很疼？伉儿给你揉揉好不好？”说着就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盯着伊泠玉，模样别提多可怜又可爱了。

伊泠玉被看得心肝颤，简直要被萌得母爱泛滥，又听他这一口一个娘亲，哪里还会责怪她，只觉得心口柔软地一塌糊涂，蹲下身来平视着卫伉，伸手摸了摸卫伉的小脑袋，笑着道：“你是伉儿？你都长这么大了呀，娘亲不疼，娘亲见到伉儿，可高兴了。”

卫伉惊喜地双眸发光，扑入伊泠玉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伊泠玉的脖子，流着大滴大滴的眼泪道：“娘亲，伉儿好想你呀，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伉儿还以为，你不要伉儿了呢。”

伊泠玉有点懵逼，这话音听着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看向门口，就见虚稹和红尘都来了，二人都挤眉弄眼地给她使眼色，红尘的眼中更是带着哀求之色，再看向身边的卫青，似乎也被眼前这情形给弄懵了，可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赞同地冲她摇了摇头。

伊泠玉默然，没有再看他们，而是伸手回抱住了卫伉小小的身子，蹭了蹭他的脑袋，柔声安慰道：“傻伉儿，我是你娘亲，又怎会不要你呢？娘亲只是有点忙，这才离开了你和你父亲，现在娘亲回来了，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真的吗？”卫伉喜极而泣，松开了伊泠玉，直视着伊泠玉的脸，眼里都是探究，好像是要分辨她这话是安慰的谎言还是认真的。

伊泠玉好笑地在卫伉的小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你这个小机灵鬼儿，这是连娘亲的话都不相信了？娘亲是不会骗伉儿的，不信的话，我们拉钩。”

“拉钩？”卫伉不明所以地歪着头。

伊泠玉用右手小拇指勾住卫伉的，做了个拉钩的动作，大小两根拇指勾在一起摇晃，最后把大拇指盖章到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赖皮狗！”

卫伉被这个新鲜又好玩的许诺方式吸引，觉得有趣极了，也就相信了伊泠玉的话。

庭前，卫伉正缠着虚稹不放，非要虚稹也和他拉钩，许诺下次再来会给他带有趣的玩意儿，而卫青则是吩咐卫步，准备好让虚稹带回去的礼物。

红尘拉着伊泠玉走在最后头，连声道谢：“玉娘，我真是不知该怎么谢你，谢谢你应下了伉儿生母的这个身份，给了他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伊泠玉看红尘红着眼睛，又是感激又是心酸的模样，忍不住叹息，“这有什么可谢的，他是卫青的儿子，如今我是卫青的妻子，他本来就该叫我母亲的。你放心，伉儿这般聪慧可爱，我很喜欢他，会把他视若己出，好生疼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