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元启

天启元年

天柱峰顶一颗老松下

一儒，一道，一僧相对而坐。

儒者面前的酒杯空了一次又一次，随行的童子总会为他再添满一杯。

道士面前却是清茶，上好的雨前龙井，阵阵清香扑面而来。

僧人面前只有一个缺了口的钵，里头剩着些许清水，看来像是没有喝过一口。

三人的言语间，只是在纵论如今天下最可怕的人和事。

当然说得最多的还是武器。

“自从青龙会龙头失踪之后，江湖上名头最响的无疑要数点苍派的莫七星了。”

“确切的来说，应该是他手里那柄削铁如泥的七星龙渊剑。”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武器。”

“哦？那什么样的武器才算最可怕的？”

“也许是唐门的毒砂，也许是京城恐怖的血滴子，也许是防不胜防的暴雨梨花针。”

“为什么不会是冷秋霜的碎梦锥？或者是叶帝的极乐刀？更可能是苗疆五毒教的毒药？”

“你们说的都是可怕的武器，却还不算最可怕的一种。”

“那什么才是呢？”

“我要说的只有一样，一口箱子。”

黑色的箱子就摆在三人面前，它的主人呢？为什么要把这样可怕的武器留下来。

难道之前的主人已经死去，或者被这三个老怪物抓起来了？

“那口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

每个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奇心，每个人都多少有点。

然而，害死他们的却都是它。

“这三十年以来，死在那口箱子下的成名高手也不知有多少，有的更是少之又少的绝顶高手。”

“比如呢？”

“少林的苦戒大师，武当的石鹤长老，南海的铁臂，还有崆峒的司空青。”

听到这些人的名字时，另外两个人的脸色骤变。

因为这些人在江湖上，不但地位举足轻重，而且武功都少有人及，能杀死他们的人绝不会超过五位。

可是他们竟都死在那口神秘的箱子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有没有还手之力？”

“没有，绝没有。一击毙命，他们的伤口也都不同，有的是剑伤，有的是刀伤，还有的特别奇怪，连叶星士都看不出来。”

“你说的就是那个验伤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江南名医叶星士？”

“不是他还有谁？经过他检验所列出的各项清单里，满纸竟全无头绪，实在令人费解。”

三个人都沉默一会儿，把目光投向远方。

郁郁葱葱，远处忽掠起一片飞鸟，白影闪烁间，一道人影渐渐出现在乱枝间。

他整个人仿佛也是只飞鸟。

他的身法奇快，在空中都能转换方位，这样的轻功实在不多。

三个老人互相对视一眼，就已经心照不宣，来人的目的他们又怎会不知道。

因为这个人正是他们约来的，他们要想得到想要的答案，就得用些非常手段。

而这个人，也是个非常之人。

走近些才看清，这个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尤其是手里那一口箱子，特别奇怪。

难道他就是那个神秘的杀手？

儒者首先说话，“听闻先生从没有失手过？”

他虽然是在问，眼睛却盯着自己的手看，好像他自己的手比女人的还好看。

那双手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多了三颗奇型戒指而已。

他的年纪似乎六十上下，浑身清布长衫，由于长期饮酒，神采有些酸楚。

眼睛里似乎有层化不开的雾，只要是看过他一眼，绝不会忘记他这么样一个人。

可是，只要你去市集上逛，就可以随处可见这样一个老人。

落魄而萧索，仿佛被世间遗弃。

黑衣人也盯着他看，手指紧紧抓着那口箱子，生怕一疏忽，就酿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这样的人，非但不能犯错，一次都不可以。

“你们约我来，无非就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可是今天恐怕要让众位失望了。”

他把箱子打开来，里头的东西呈现在三个老人面前，它的光彩是那么夺目。

仿佛不但夺去了他们的生命，更夺去他们的灵魂。

三个人都是哑然失笑，笑得最大声的当然是那个胖和尚。

他不小心踢到自己那个破钵上，清水洒了一地，他也不在意。

他在意的东西实在已经不多。

道士手捋长须，呵呵直笑，眼睛眯成一条缝，他身前的茶碗却如蜻蜓撼树般纹丝不动。

脸上的表情在变换，也不知该大哭三声还是该大笑三声。

黑衣人关上箱子，也坐了下来。

他的手出奇的稳，指节干枯，皮肤白皙光洁，他从来都不会看自己的手。

因为在这三个古怪老人面前，他并不想当个臭美的死人。

只有女人才真正爱惜自己的手，因为她们觉得自己要做的事实在太多。

“现在你们已经看过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黑衣人提起箱子就要往外走，儒者却出声叫住他，让他有些诧异。

“等一等！我们还有些话要说。”

黑衣人只好等，因为他没有把握一口气杀掉这三个老人家。

他也听说过关于他们的传奇故事，他们每个人的手段，不但厉害而且奇幻。

“先生能否答应我们一个请求？”

说话的是道士，他一抖拂尘，念动真言，“无量天尊！”

黑衣人目光闪动，“什么要求？只要我办得到，绝不会推辞。”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固然有些顾忌，但是还没有到鱼死网破之时。

“也只有这一个请求。”

“那是什么呢？”

黑衣人在等他们说出来。

就在这时候，胖和尚忽然出手，他的赤色袈裟无风鼓起，似乎浑身的真力蓄势待发。

他攻击的正是黑衣人，他已经看出对方至少有三十多处破绽。

高手相争，一丝破绽就足以致命。

更何况还有如此多，岂非更要命。

要谁的命？

黑衣人转身，把后背对着胖和尚，这样送死的做法实在太要命。

这是个绝佳的出手机会。

可是，道士手里的拂尘却拦住和尚的攻势，“慢着！小心！”

这个“心”字才出口，黑衣人身影忽得一闪，已经退到了七步之外。

这样的身法，实在离奇，他心里也透着古怪。

“这些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