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往事

老头的眼神迷离，就像蒙上一层水雾。

往事也浮上他的心头，于是他给路琪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四十多年前的故事。

那一年我刚好二十岁，也许是才过完生日吧，具体时间我已经记不得了。

总之，事情还是要从那一年的清明说起。

别了父母，进京都的我，祭祀完先辈，伙同几个朋友在京都外游玩。

那时节，天灰蒙蒙，好像就要有阵雨，每个人又都没带伞具。

恰好看到掩影在树林里的一座农舍，我们都猜想是某个猎户的家。

于是想要去躲避风雨，风天气转晴再回城去。

门是虚掩着，没有上锁，但是里头也没有人声。

也许是在后院吧，大家都这样猜测。

贸贸然进了屋才发觉不对劲。

整个房子的结构与我们以往见到过的大不一样，就像是来到了神话世界。

不一会儿，就听见声音传来，却是从一只狗嘴里说出来的。

你如果当时在场，也一定跟我们一样惊讶又疑惑。

狗怎么能说话呢？

它当然不是真的狗。

就算是，也是妖怪。

神话传说里，就一个叫做“哮天犬”的狗，正是二郎神杨戬的得力助手。

当然，它并不是那一只狗，颜色上都不同。

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狗，身形颀长，尾巴短小，跟兔子的差不多长。

“贵客来访，所为何事？”

听得出来，还带着京片子的腔调。

我们中有个胆子大的走近解释道，“天气坏了，躲躲风雨，别无所求。”

那狗摇摇尾巴，也就让我们跟它走，算是同意了我们的请求。

狗在前头，我们跟在后面，一直走了约摸一刻钟功夫，到了一处偏房才停下。

门上有一块朱漆匾额，“藏剑阁”，另有一副对联。

左边是“抚长剑以定四海”，右边是“跨飞雪以安天下”。

也不知是谁推开了门，只看见里头空无一人，只有些刀剑兵器。

兵器下面还有几行小字，却是难认的草书，我们多数人都不认得。

正厅堂有一柄剑，却吸引众人的目光，泛着腾腾锐气，不知是何年代的宝剑。

好奇心驱使我们想目睹宝剑的英姿，却在触碰到宝剑那一刻，每个人都如同被点穴道般不能动弹。

那条狗也不知去向，却在地上留下些许足印。

可惜我们定在那里，连动也不能动，哪有功夫管它。

一个长须老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约摸六七十的年纪，花白的头发，面上的皱纹多得数不清。

“你们只是为了避雨才误打误撞进来的？”

他只是在问，就像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我们心里又惊又怕，也不知遇上的是人还是鬼。

心里犯嘀咕，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人沉吟片刻又道，“既然你们不说话，那么我只有请你们出去了。”

主人家的态度坚决，意思再明白不过，没有必要留陌生人在自己家里。

这本就是无可厚非，尽管有些不近人情。

可是我们只有忍着，因为淋雨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也许你会认为他会把我们关起来，严刑拷打一番，却决计不是。

后来发生的事，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红色的闪电，可怕的轰鸣声，随着一个赤红影子降临。

老人脸色忽变，像是认识来人，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又将目光抽回。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似乎要看到我心坎里去。

那双眼睛，至今我都不会忘记。

来人竟然是一个小姑娘，年岁跟我们要小一些，模样却是可人。

乌黑的头发，大大的眼睛，一身红衣，血一般的颜色。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一张脸，我相信你也会这样想的。

因为人间绝没有这样的仙子。

可能真的是九天仙女落凡尘吧。

那个男人不多情？

她的姿态是那样迷人，有着勾人魂魄的魔力。

老头指着我，好像是在跟那女孩子说话，可是我一句也没听懂，因为他们只是在用眼神交流。

这样无声的交谈过后，老人才舒了一口气，静静走进后头去了，再也没有踪迹。

女孩儿蹲下身子在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于是我们中多数人都如实告知，只有我没有说话。

因为我当时像是中了邪，愣愣发呆，只希望时间能静止在那一刻，不要再向前。

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

抓住我手臂的是软软凉凉的小手。

我想起了一个名字，“小手冰凉”。

那是一家卖凉菜的，就在我家对面。

我记得相当清楚，每天都要从那里经过三次。

实话实说，用漂亮来形容她绝对是侮辱。

女孩儿用冰凉的手触摸着我的鼻梁，一直滑落下去，我的背心逐渐湿透，心里在想她到底要干什么。

那条白狗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吓得我满脸无人色，连眉毛都立起来。

“哈里，别淘气！”

这狗的名字竟然叫哈里。

可是我一点傻气都没有，只有怒气。

恨不得将狗的毛咬光，炖汤来吃。

没有它带路，我们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也许连家都回不去。

可是我的运气实在不错，竟然放了一个又响又臭的屁。

没有谁能忍受这样尴尬的气氛，可是她能。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这已经不是我能理解的范围了。

“每个人都会放屁，没关系。也许你正在闹肚子，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

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声音，我如果有一台录音机，就绝不会错过那个机会。

可惜的是我没有。

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像是中了魔法般，这个小偷实在太可恶了。

同伴里有个瘦子正在流泪，他啜泣的声音我充耳不闻，只觉得只要能听到她的声音，就算是世界末日也没有关系。

雨下得真大！

真是声声入耳，生怕你听不见般。

尤其是那一晚，我隐约听见了一首歌。

那是关于爱情的，也许是悲歌吧。

为什么呢？

一定是悲歌？难道关于爱情的只有悲歌？

这个问题我答不出，她就笑了起来，眼睛眉毛都带着笑意，实在是个迷人的小妖精。

我自信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漂亮的女人。

当然我自己的母亲除外？

没有哪个儿子会嫌弃自己的母亲。

尤其是在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