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果一切可以遗忘(二)

晚上下了班，外面落了雨。如果搁在以前，她会跑向不远处的地铁站，但今天，她没心思，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她不想动，哪怕只是站着。

雨水顺着前面的屋檐往下落，连成了线，路灯之下，显得密且急。李乐桐呆呆地看着，出租车来了一辆又一辆，身边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她站着，不想动。

终于，她打了个寒战，冷，让她觉得她想离开这里。

她才站到前面，有车子驶过来，停在她面前，靠近她的车门被打开，她愣了一下，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保安见多识广，知道眼前这辆车价值不菲，便带着客气上前，“不好意思先生，这里是不让停车的。”

“我不停车，我等她。”车里的光光线较暗，旁边等车的路人也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他。”李乐桐平静的说。

“这......”保安为难了。

后面的车被压着进不来。这里是高档写字楼区，不准鸣笛，但越来越多的车子被挡在后面，让后面的车子忍不住，还是有低低的鸣笛声传来。

车里的人仿佛没听见，他仍然开着车门等着，不熄火。淡淡的烟不断地从排气管飘出，然后随着雨丝散开。

保安队长收到信息，跑步过来，弯下腰，“对不起先生，这里不允许停车。”

“我说过了，我等她。”韩远径的语调没有升高，仍然是没有动用一根手指，但语气却指向了站在屋檐下的李乐桐。

保安队长犹豫了下，赔着小心说：“小姐，这位先生也等了很久，您看，我们后面有好多车子没法进来。您们有事，能不能和先生换个地方......”

李乐桐没等他说完，一转身，直接踏进了雨中。

韩远径一踩油门，追上了前面的那道影子。

“上车。”韩远径抓着李乐桐的手臂。

“你放开!”李乐桐站在雨地里吼道。

“上车!天气冷，这样你会生病的。”

李乐桐挣脱，“韩远径，我嫌你脏，你放开我!”

韩远径拽着李乐桐的手就往车里拖，他的力道坚决，让她无从选择。李乐桐摸索着打开手提包的外侧袋，摸出了自己的钥匙，放在准边，用牙咬出了一个东西。

“韩远径，你放手!”

在霓虹灯五光十色的照耀下，瑞士军刀的刀片虽小，却反着光。

“桐桐。”韩远径的声音孤独而绝望。

“我不想见到你!”

“桐桐!”

“韩远径，你滚!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啊！”

韩远径愣了下，平静地看着她，“要怎么样，你随便吧。”

“你放手!”

“不放。”

“放开我!”

“桐桐，我回来了，我这次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尝到了离开你的滋味，我承受不了。这次我回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再也不会放手了，相信我好吗？桐桐。”

李乐桐不语，直接把刀扔了出去。刀锋贴着韩远径的胳膊划过，撞在车身上，叮当作响。

霓虹灯照着韩远径苍白的脸色，“桐桐......”

李乐桐的情绪像是刹那间降到了冰点，语调也显得平静。“韩远径，如果你还当我是个人，那就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我不恨你，真的，但我也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你，对于我而言，现在的你跟街道上随随便便走来的一个路人相似。”

韩远径的嘴唇刚要动，李乐桐继续说：“真的，我不想见到你，你和我真的没有关系，我们各有各的生活，互不干涉。如果你再跟着我，抱歉，我会选择报警。”

李乐桐说完，把手往回拽。韩远径嘴唇轻抿，依然不放。李乐桐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睛。是的，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在梦里出现都会让她觉得甜蜜的眼睛，那双几年来她都想去选择不再去想着的眼睛。如今，她不得不再次面对。

而且，还要坦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韩远径看着她，分不出是她脸上的雨，还是自己镜片上的雨，或者是别的什么一直在往下流，让她的脸变得很模糊。他看不清她，只觉得她的手冰凉。

“韩师兄，请放手。”她的声音平静，越来越平静。

韩远径一颤，手默默地松开，垂在身边。

“桐桐，”他的声音也很平静，“你长大了。”

李乐桐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韩远径弯腰捡起那串钥匙，握在手中，任瓢泼大雨，从头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