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刚毅，人送外号老莫。三十有八的年纪，却顶着个四十多岁的外貌，为人憨厚，有个糟心的主顾。
那个糟心的主顾就是钰城最大的王爷，钰城的宥王。宥王整日游手好闲，不求上进。舞枪弄棒不能，舞文弄墨不能，他唯一能的，就是挑选几个京畿女孩儿，靠着他那叽叽喳喳的嘴，陪着貌若天仙的女孩子一起，莺歌燕舞，寻欢作乐。
“嘿，老莫。”宥王漫不经心地捞了一把碎银，丢给莫刚毅， “再去洛京寻几个漂亮女孩儿来。”
老莫嘴角猛抽，这位不靠谱的王爷家财万贯，金玉其鞍，除了三八以外，最大的缺点就是：抠门！
这么点儿银子，别说翠楼里的蝉眉秋娘了，就是洛州沿街的乞丐也不会多瞅两眼。
老莫死乞赖活地再找管家支了百八十两银子，方才收拾行囊，奔赴洛州。
洛州之地，若把高门阔户比作翠绿青藤，那妍美的少女们就是藤尖尖上的花儿，恁谁家的高门闺秀，不是在家里护得死死地？要离开洛州，去隔壁的钰城，供一个不清不楚的王爷指使，就带了一点不清不楚的银两，傻子才会去呢。
不出所料，老莫一一被轰出门去。洛州住宿费用冗贵，再过不了几天，别说账房给的盘缠，就是王爷拿来买妞儿的银两也要用完了。
老莫心中一个苦呀，端着为数不多的钱帑四处张望，左右徘徊。走到一块僻静街角处。正在骂骂咧咧地赌咒王爷，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拌，摔了个狗啃泥。
老莫好不容易爬起来，回头，发现是个破破烂烂的人儿，瘫在街角，不知生死。
老莫跟随宥王多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常人若是遇到此事，大多会置身事外地走开。他却偏不，小心翼翼地上前，探了探鼻息，活的，不是尸体，反倒像是睡熟了的模样。
是个歪倒在地上的女子。。
女子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睡在地上，衣衫褴褛，指不定是个乞丐。
不由分说，也不叫醒女子，老莫当即拍板决定，就将这女子送到钰城！
不过，谨慎如老莫，也知道路边的野花不能乱采。老莫探了探女子鼻息，是活的，状态良好，只是昏昏地睡在了路边。还有什么需要迟疑的呢？
洛、钰两城，相隔之近，快马加鞭，只消三个时辰。到时候，美人醒来，已是王爷府中；侍卫林立，插翅难飞；更兼王爷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几厢压制之下，美人纵是再强的气焰也会销掉，岂不美哉。
老莫心中小算盘打得满满当当，飞速将人抬上马车，搁上简单收拾的行囊，直奔钰城。
结果，谁知老莫绑的不是唯唯诺诺的街头乞丐，而是一位傲视群雄的江湖魔王。
魔王能翻车厢，还能抽鞭。直就把老莫的车逼停了。
……
以上，就是老莫的自述。老莫说的话有几分真假尚且不知，但甪瑶儿的火气却是一眼分明。
“所以说，”
这位魔王冷眼，
“你要带我侍奉那个臭屁王爷？”
“哎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姑娘。”老莫怏怏地摸了摸手上马鞭，虽说这么做的确有点不厚道。
老莫小声嘀咕，“我也是为你好……”
诚然，姑娘家家的，还可能是个乞丐。一个人毫无防备地睡在地上，指不定哪天就被某个拐子连人抱走。
去侍奉宥王，对于落魄街头之人来说，可谓是天降的机缘。
可惜，甪瑶儿并不打算领情。
“为我好？”甪瑶儿杏目圆瞪，额间的剑眉挑得飞起，顿时就把气势摆出来了。
老莫张了张嘴，硬生生把接下来的话咽在嘴里。
好吧，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像一般人，自己大咧咧地就把人卷马车上，的确不厚道。
老莫看着甪瑶儿，甪瑶儿瞪向老莫，老莫心虚地别开了眼。
空气中弥散着死一般的静谧。
打破静谧的，是甪瑶儿叫唤的肚子。
“咕……”
许是习武之人的缘故，这声音格外悠久绵长。
“姑娘……”老莫讪讪道。
“怎的？”
“是不是饿了。”
甪瑶儿起初不屑，猛然回过神来，自己与黑衣人鏖战一番，又昏迷了不知多久，早已腹内空空。
无论是习武、还是修道之人，只要达到了顶尖的层次，是可以辟谷不食的。
但很可惜，甪瑶儿武艺上流，但距离顶尖强者还差了那么一截；至于修道，不算上白鹿赠予的领悟，甪瑶儿是一窍不通。几方折腾，又在颠簸的车上躺了一上午，经老莫一提，甪瑶儿的饥饿感越加明显。
甪瑶儿嘴角微抽，捏了捏拳头，似乎是在掂量什么。
她现在穿的是破敝烂袍、身上带的武器不知所踪，又估计白鹿走时拿走她的荷包，害得她身无分文。如此一来，甪瑶儿要想在短时间内修整，应是不太可能。
若此时离开老莫，单独行动，又恐真的遇上流匪。甪瑶儿不是神人，在饥寒交迫、手无寸铁的情况下，遇上劫道的恶徒，能否敌过就不好说。
倒是那钰城的宥王，甪瑶儿早就想见见了。这位宥王，江湖风评异常良好，简直是王公贵族中的一股清流。江湖中所传的宥王，虽是风流，却也儒雅，对女人都是敬重有加；只不过对男子不屑一顾。
当初，她以男装行世，三送拜帖，都被拒之门外；甪瑶儿又十分自持，不愿以女子身份前去拜访。因此甪瑶儿一直没有见过宥王的庐山真面目。
甪瑶儿眯了眯眼，这姿势，竟然和白鹿有些相似。
或许，可以去宥王那儿瞧瞧了。
“莫刚毅，”甪瑶儿叫道。老莫先前给甪瑶儿说过他的名字，叫起来极为顺口。
“哎。”老莫赶紧捞嗓子嚎了一声。一般来说，这句话，都是小说里女主准备走了前兆，不出所料，他就可以把这尊误请来的姑奶奶送走了。
老莫搓了搓手，“姑娘，我有盘缠和干粮，我这就送你……”
“去宥王府。”
啥？！
老莫震惊。他没听错吧。
“去宥王府？！！”老莫叫出了声。
“去宥王府。”甪瑶儿瓮声瓮气、一字一顿地说。
“啊这这这……”
“怎么？”甪瑶儿豹似地眯了眯眼，抬高了胸膛，自上而下地打量老莫。
唬得老莫一个激灵。
“可以！”老莫一拍胸脯，“姑娘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我莫刚毅也送你去。”
不过……
老莫缩了缩脖子，“姑娘，我送你到宥王府后。”
“你要是闹腾，能不能等我走了……”
似是察觉不妥，老莫又补了一句：“这样姑娘你也好发挥发挥。”
说完，老莫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老莫其他不行，胆小怕事却是没的说。
呵，机智的甪瑶儿看破了他。
“好……”甪瑶儿了然，回以甜甜的微笑。
我会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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