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逼近，眼看着就要击中白鹿面门。一旁躲藏的甪瑶儿再也看不下去，闪电般地冲出来，抽出腰间匕首，倚力格挡白芒。刹那间光火大作，激射出无数电光。
“哐啷”一声，匕首被白芒击飞，撞在了一旁的矮墙上。甪瑶儿右手吃痛，遭到大力冲击，生生弯折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飞溅的光火擦在她的手上，刮出一道道焦痕。
多亏甪瑶儿一击，白芒受力，直直飞出的弹道偏移，堪堪贴着白鹿额角擦过，在白鹿额边留下了一道血线。
倒是甪瑶儿……
白鹿看着挡在身前的甪瑶儿，看着这位相处时间不过一周的徒儿，视线有那么一刹那的模糊。
因格挡这白芒，甪瑶儿的右手几近废去。
甪瑶儿扭头，强忍右手的折裂，咧嘴对白鹿挤出一个笑容。
这景象，与千年前的一个背影无限逼近地重合在了一起。
……
离火、厌水、罡风、奔雷……末世之景与挡在身前的那位女子，勾起了他封尘的回忆。
那位女子黑衣靓颜，如出一辙的剑眉，与甪瑶儿是有几分的相似。
黑衣女子同样扭头，笑。似是对白鹿说了些什么。
漫天星辰坠地，刮破层层护阵，荡出叠叠火花。
白鹿无力地看着女子转身，赴入末世火海之中。
……
下一瞬，白鹿暴起。
白鹿左手作比天之势，右手轻轻地勾着地面。左手摆动，右手振颤，生生从砖石地上抠出拳头大的土方。砖石碎瓦浮空，密密麻麻，环绕周身，足有上百个。
白鹿起身，将甪瑶儿护在身后。左手自上而下，收势；身后环绕土砾弹丸一般激射，直接硬捍飞来的白芒。
土砾与白芒，两相接触，漾出垒垒尘土。远处黑衣人似是轻蔑作笑，持着枪，偏着脑袋，瞄准尘土中央的、一个笔直的身影。
扣动扳机的一瞬，尘土中的背影突然消失。
几是与此同时，一位俏瘦的身影出现在黑衣人的面门。铁钳一般的手摁住枪口，将其捅向天际。下一刻，汹涌澎湃的能量从枪口喷泄而出，正是方才的白芒，似一道流光，射向天穹。
白鹿松开滚烫的枪口，神力流动，勾住了想跑的黑衣人。阴鸷的瞳光直逼窜逃的这人。神威荡漾，黑衣人越是挣扎，这神力构成的绳索就越逼越紧。
黑衣人拼命挣扎几下，知是无法逃脱，将心一拧，突然间不动了。
白鹿看着黑衣人，面色愈加阴沉。用神识探查，已经没了性命。
这人，当着他的面，咬破牙间毒囊，服毒自尽。
……
白鹿看着自己手中的尸首，脸色沉得能够滴水。
这应该算是他面世以来，连着的两次失策。第一次，就在刚才，甪瑶儿受伤。紧接着的，便是黑衣人的服毒自尽。
身后似有动静，是甪瑶儿扶伤前来。
白鹿面色稍缓，放下手中尸体。上前去，施术。白鹿招手，拢出一层青光，检查甪瑶儿伤势。
神力缓缓在甪瑶儿手上流动，细细得将她包裹。这是白鹿一族特有的验伤术式，因施术者根基的不同，会有不同的效果。全盛时期的白鹿，甚至可以通过此术式，直接治愈绝大部分伤势，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口，神袛白鹿都能修复。
不过，白鹿目前拥有的神力十不存一，没有法器的帮助，修复甪瑶儿筋骨还是有些困难。若是想用法术治疗甪瑶儿，恐怕只能延后。
看着白鹿的脸色，甪瑶儿也知，通过法术的手段治愈右手，目前几乎是的不可能。甪瑶儿倒也没有沮丧，她出入江湖有一段时间，受过的伤不知凡几；虽说像今天一样严重的还是第一次，但甪瑶儿有养伤的经验，并不慌张。
只是……
甪瑶儿试着动了一下右手，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厮贼痛！
腕骨裂折，疼痛十分正常，甪瑶儿之前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伤，但痛倒这种地步……
“嘶”甪瑶儿忍不住，又嘶了一声。
刚刚战斗的时候，甪瑶儿十分兴奋，痛感也没有这么强烈。如今平静下来，甪瑶儿稍一扯动，就是一股钻心的痛。
“嘶……”
白鹿也注意到甪瑶儿的异常，先前检查甪瑶儿伤势的时候，也顺手加了一道减痛术式，没想到甪瑶儿仍是这么难受。白鹿大刀阔斧，把手一挥，又叠了两层术式上去。
三层，是白鹿目前能召出术式的极限，术式叠加在骨上，也是甪瑶儿脆弱的右手所能承受的极限。
似是感受到了痛觉减少，甪瑶儿左手擦了擦额角冷汗，咧嘴笑道：“好些了。”
白鹿轻吁一口气；下一刻，脸色骤变，他施加在甪瑶儿手上的减痛术式，出现了变化。
“哎唷哎唷。”甪瑶儿本是坐着休息，突然站起身来，一个劲摇着右手，疼得直叫唤。其声呜呜然，可谓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你别动，别动……”白鹿也未曾料到，一时间手脚忙乱，正要忙着施术，突然停了下来，眯眼看着甪瑶儿。
“嗷嗷嗷嗷。”甪瑶儿叫，拼命地摇摆着手臂，万分难受。
“咦……”白鹿出了声，白鹿突然看出了端倪。
若是他没想错的话。
白鹿使了个术，将甪瑶儿定在原地。又召出先前的青光，将甪瑶儿细细查看。
甪瑶儿只道这白鹿无情无义，施了个不知什么的术法，使她四肢僵硬，行动不能。不过，既然手脚不能动，甪瑶儿开始喊疼。一声又一声地，甪瑶儿嘴上动作越发流利，喊痛之余，居然还夹杂着对白鹿亲切的问候。
白鹿不理。
渐渐地，愤怒取代了痛苦。甪瑶儿火力全开，民间俚语俯拾皆是，江湖杂话滔滔不绝，总归就是一句：白鹿你个没良心的，老娘替你挡枪……
白鹿看着甪瑶儿骂战的样子，嘴角狂抽，他轮回了这么多世，从未见过如此……有特色的女子。
白鹿强忍住一腔醉意，右手在背后，捏了个诀。
他捏的这个诀，叫做古井无波。古井无波是白鹿轮回某一世的产物，那一世，白鹿魂穿某个权贵的死士，死士的要求就是面无表情，他借着灵感，研制出了这种术法。
古井无波，技如其名，就是施术麻痹面部神经，使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肌肉，从而物理地做出固定表情的效果。更多的时候，是白鹿摆出面瘫脸，藉由此术法维持。
然而，白鹿这一诀掐得正是时候：白鹿强忍笑意，摆出了古井无波的脸，然后掐诀。就在掐诀的一瞬间，白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挑动一下，整个人的面部表情就固定了下来。
从甪瑶儿视角看去，白鹿摆出的是一副古井无波的脸，那无波的古井上，神一般地挂着一抹嘴角，对着邀然狂怒的甪瑶儿，倒是万分相衬。
甪瑶儿：！！！
似是白鹿表情管理到位的效果，仅一瞬，就使甪瑶儿就像被扼住命运的鸭子，一下哑了声。
白鹿察觉到甪瑶儿的变化，想露出欣慰的笑。可是被麻痹的面部神经不允许他这么做。古井无波好用是好用，但是有很大的副作用：在持续时间内，他无法主动调整自己的表情。
没关系，作为古井无波的创始人，在古井无波出现初期，聪明的白鹿早就有了对应的方法。
白鹿侧过头，扭过身，背对着甪瑶儿。
白鹿凭空召唤出一瀑水面。照着镜子一样的水面，白鹿两个手指小心翼翼地，在脸上抹来抹去。
白鹿将另一侧的唇角勾上去，又将他眉眼挑弯，魔术般的手指在两颊各自一点，点出了两个小小的酒旋。
这是一个标准的微笑。
捏好表情的白鹿转过身，对着甪瑶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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