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绝对不会

简雪兰就这样死了，云子初谁也不见，一个人在后崖。　　

　　荣华答应冉慕彤，缓一个月再离开，云子初的笛声就在后崖响了整整一个月的夜里，每天都响至天明，重复着同一首曲。

　　她从来没有听过，在仆子那打听才知道是恽国的一首小调，很多母亲哄孩子睡觉时就会哼起这首曲。

　　云子初心里在淌血，原本温馨的曲子在笛声中充满悲伤。

　　“我们明晚走吗？”

　　入夜，荣华来了，她小小声问，放下不这样的云子初。

　　荣华在摇头，不能再依着她了，时节越来越冷，路上已近大雪封山，再不走就要等到明年开春，开春后下山的小路又十分危险。

　　“明天傍晚，找个机会让云子初服下这包药。”

　　荣华把一小包药粉交给她，无毒无害，只是让云子初好好睡一觉。

　　她沉重地接过药包，师父一觉醒来发现她偷跑了，一定很难过。

　　她无疑是云子初心里最疼的时候再捅一刀。

　　不走又不行。

　　大雪封山后，河道会有不同程度的结冰，而且药已经不多了，路上要是出点什么事耽误了时间，荣华回不到皇都就要毒发。

　　毒性压制这么久，一朝发作起来，荣华会死。

　　望月台多留的这一个月是荣华拿命在赌。

　　荣华输不起，她也输不起。

　　——

　　第二天傍晚，她给云子初做了些吃的送去后崖，药粉下在汤里。

　　几仆子拦着不让她去后崖，百里薇过来，袖子一撸，挨个把仆子放倒。

　　云子初站在崖边，目光停在灰蒙蒙的远方，知道是她来了，也隔了许久才转过身来。

　　“师父，你瘦了。”

　　一月不见，云子初瘦了一大圈，双眼深凹，面容憔悴。

　　云子初又是那个回答，“我没事。”

　　“后崖太冷 ，师父，喝口热汤吧，我煲了好久。”

　　“嗯。”

　　冉慕彤盛好汤递进云子初手里，云子初就全喝了。

　　她爬上那块大岩石坐着，云子初过来挨着她坐下，“是不是有话想跟师父？”

　　“师父，任何时候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师父以前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们要学会对自己好，才能对身边的人好。”

　　“师父真的没事。”

　　她拍拍自己单薄的肩膀，“别硬撑，师父想哭的话肩膀借你。”

　　云子初湿了眼眶，又把涌到眼眶的泪压了回去，他应该高兴，此时此刻还有她在身边。

　　她说起小时候的事，乡下闹饥荒，她和云子初分着吃馒头，云子初总说不饿，掰一小块剩下的都留给她。

　　收到娘亲差人辗转送来的银两，她第一时间想到省着点花，攒钱买青玉笛子，云子初想的是领她去买糖人。

　　决定回皇都替嫁的那晚，云子初在她房外站了一整夜，以为她睡着了，实则她醒着，她那时不懂儿女情事，以为师父心疼她委屈自己，现在想来，那时的师父就在心里淌过一回血。

　　云子初没有负过她，断了她和云子初可能的是九皇子的身份，是丹阳阁，是章明。

　　国仇家恨，她最近才听荣华说，恽国曾屠过荣国的一处边城，几万百姓无一生还，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策划这场屠杀的就是章明，那时云子初还跟她在乡下。

　　章明凭借这些丰功伟绩，为云子初铺好了路，云子初就不能拿章明的命来给她报仇。

　　反而是云子初不争气，枉费章明的苦心经营，云子初偏偏就是对她用情太深，放弃最好的机会，把她留在丹阳阁也不带押进天牢再立一功，凭此风风光光走进朝堂。

　　“师父，是我欠了你。”

　　云子初好像没有听见，靠在她肩头睡着了。

　　她无声落泪，云子初想要的她给不了，这辈子，活该她欠云子初。

　　百里薇过来帮她扶云子初回房间，合上云子初房门时，百里薇只对她说了一句，“慕彤，珍重。”

　　“你也是。”

　　百里薇什么都知道了，仍然决定留下来。

　　情，就有这么大的魔力，让人痛彻心扉的又一条胡同走到底，头破血流也甘愿。

　　荣华子时准时来接她，她提前换好黑衣，延着小路下到山下，似乎很顺利，荣华削断绳索，小船就如预期般顺河而下。

　　一百名琉璃刹分成两组，一组分乘几艘小船，随行护航，直奔荣华安排好的下一站接应点。

　　另外一组骑快马上延河道护送。

　　但是没过多久，马儿痛苦惊惧的嘶鸣声就响了起来，荣华当即下令加快速度，一定是云子初追来了。

　　一行黑衣人嗖嗖往船上放箭，船上不少琉璃刹都受了伤。

　　“慕彤！”

　　云子初的声音，“我不会让你走的，绝对不会！！”

　　她有些慌了，亲眼看见的云子初喝下了那碗汤，不可能这快追来。

　　但，的确是云子初的声音。

　　她到船舱外一看，云子初拿着火把，骑着马，就在河边上。

　　荣华接过琉璃刹递来的佩剑，用力把她摁回船舱里，“我去拖住云子初，慕彤，你就在船上，去下一个接应点等我。”

　　“不行，太危险了。”

　　“这本就是我和云子初该有的较量，他想留下你，必须过我这一关。”

　　“荣华！！”

　　她伸手去拽荣华，没能拽得住，荣华在船尾纵身一跃，落进岸边的浅水处，云子初扔了火把下马，踩出哗哗水声，然后就是两柄长剑带出的破空声，随伴剑锋在夜色下拼杀出来的火花。

　　琉璃刹死守荣华的命令，加快速度送她去下一站的接应点。

　　河道拐个弯，她就看不见荣华了，岸边也没黑衣人再追来，她的心仍然突突直跳，荣华，师父，谁死谁活她都会崩溃。

　　心惊肉跳中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还是在视线里找不到荣华或师父的身影，一直这样顺河而下，四五天过去，小船在对岸停下，琉璃刹领她延着山道往山里去，走最后的琉璃刹负责拿树枝扫乱踩出来的足迹，藏匿行踪。

　　留在船上的琉璃刹则继续往下游去，假装她还在船上。

　　她越往山里走，路上的雪越厚，小脸小手冻得通红，鞋子也全打湿了。

　　琉璃刹怕她冻出病来，她也走不动了，琉璃刹就轮流背她，翻过好几座山，来到一处偏僻的村落里。

　　穆真？

　　迎面走来的人，披着臃肿的皮衣，头上一顶皮帽子，她看了又看才确定真是穆真。

　　穆真接她去村子里的落脚点，仅有的一家杂货铺。

　　她泡了个热水澡，围着火炉坐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想到荣华生死未卜，她吃不下穆真给她备来的饭菜，“有荣华的消息吗？”

　　“我派人去打听了，暂时没有消息传回来，”穆真安慰她说：“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这才勉强吃下些东西，天空下起了大雪，她又一直在屋檐下等荣华。

　　等了大约四天，荣华终于出现了，风雪中朝她狂奔，把她抱进落满雪花的怀里，甩掉章明花了些时间，要不他早到了。

　　她拽荣华去杂货铺的厢房，添好炭火把厢房里烘的暖暖的，她就动手扒荣华的衣服，“我要检查你受伤没有。”

　　“还好，一点轻伤，不碍事。”

　　她不信，要亲自检查过才能放心。

　　荣华腰上有一道浅浅的剑伤，已经结痂了，除此之外，荣华身上没有别的伤痕。

　　穆真来敲门，故意调侃说：“我说你们夫妻别急呀，咱们先坐下来说说要紧事好不好？来日长方，你们夫妻还怕没时间生孩子吗？”

　　冉慕彤脸上一红，慌忙给荣华穿好衣服，这就去给穆真开门，荣华又囚她回怀里，抱她吻她，他要继续，再要紧的事都没有他接下来想做的重要。

　　那夜一别，她害怕他出事，他害怕再也见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