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但你没有

　　东宫。

　　张成领着今天随行的侍卫跪了一地，就跪在寝殿外，听着太子妃惨痛的叫声从寝殿里传来，他们哥儿几个谁也开不了口，不是怕荣华摘了他们脑袋，而是悔恨不已。

　　阿福止住眼泪，断断续续说完整个经过，荣华额头上全是愤怒的青筋，大手反复攥紧又反复松开，换成旁人伤了她和孩子，他一定碎尸万断，可这个人是她父亲。

　　季之轩急忙赶来，几个药匣子里全是各种药粉药丸，保得住太子妃的命，但孩子就……

　　荣华想去榻边守着冉慕彤，季之轩拦到门前，“殿下不可。”

　　薛喜嬷嬷听见声音从寝殿里出来，“殿下，宫里最好的女医都在里面，国师的药也送进去了，请殿下再等等，只要胎儿下来了，太子妃便能无碍。”

　　可是看见薛嬷嬷手上的血渍，荣华还是推门进去了，站在离卧榻一丈远的地方，恨不能替她疼，又只能这样看着。　　

　　她每疼痛地惨叫一声，就似有一把刀子在割他的心，害怕在他脑门里席卷，如果她挨不住，就这样弃他而去，他该怎么办……

　　冉慕彤觉着自己好像快要死了，神思也在抽离，知道女医们在叫她用力，催产药也已喂她服下，可她越来越使不出力气，身体就像开了个洞，血不停地往外流。

　　“薛嬷嬷，不好了，太子妃晕过去了。”

　　女医们慌了，榻上全是血，太子妃这般晕过去，等同一尸两命。

　　荣华腿上一软，扶着桌沿才能站稳，看见薛嬷嬷拿银针往她指甲里扎，荣华几步过去推开薛嬷嬷，她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能拿银针扎她。

　　薛嬷嬷也是无奈，“殿下，太子妃必须尽快苏醒过来。”

　　“用药，用药！！”

　　“再好的药灌太子妃服下，也要一定时间才能起效，现下，太子妃一刻也耽误不起。”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十指连心，银针往指甲缝里扎，那可是钻心般生不如死的痛。

　　薛嬷嬷又别无他法，给荣华磕个头，重新拿起银针，女医掰开冉慕彤的手指，荣华踉跄退到边上，铁青着脸色看着银针一根又一根指进她指甲缝里，扎到第五针的时候，她呛出一口气，然后就是惨痛的叫声。

　　榻上的血更多了，白绢糊乱一擦再往水盆里一扔，整盆水就变成了红血色。

　　“荣…华……”

　　她看见他了，有句话想跟他说：“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饶恕所有人，我爹他疯了，但你没有。”

　　荣华僵硬地点点头，没办法不答应，她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像遗言一般。

　　但他也有一句话要告诉她，“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你烧成灰，洒在我每天都要路过的地方。”

她听得泪如雨下，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调整她的呼吸，不让自己再晕过去，薛嬷嬷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疼得再厉害也不出声，把所有能使出来的力气都用来帮助她的孩子，早点娩出她的身体。

或许孩子能活，她侥幸想着。

　　“孩子，孩子出来了！！”

　　女医激动大喊，赶紧小心翼翼抱起来孩子，裹进早就准备好的襁褓里。

　　她想看看孩子长什么样子，女医又把孩子抱给了荣华，然后小小声跟荣华说什么了，薛嬷嬷出去问过季之轩，然后进来喂她服下好几种药丸，确定她性命无忧，就带着所有女医和婢子退出去。

　　她想撑撑不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荣华把孩子轻轻放进她的胳膊弯里，扶她靠在他胸口，看一看他们的孩子。

　　孩子好小，赤红的小脸上还没有长好皮肤，小手跟她的指头一样大，小身子还是暖的，但无法自主呼吸，她把这个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这个孩子，孩子也无论如何都养不活。

　　“是我们的女儿。”荣华说，一掀唇，声音已经哽咽。

　　她无声看着她的女儿流泪，女儿裹在襁褓里，小手伸了伸，慢慢地就不动了，没能睁开眼睛看看爹爹和娘亲，她爹给她的这条命，她的女儿替她还了。

　　“慕彤！？”

　　她恍惚听见荣华又在撕心裂肺唤她的名字，但她的心太疼，暂时什么也不听，容她晕睡一会，缓一缓。

　　荣华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她还活着，眼里的泪就再也克制不住，抱紧她和他们的女儿，眼泪滑落眼角。

　　寝殿里要清理一番，舒云准备好侧殿，想敲门进去跟荣华说可以换去侧殿了，季之轩又拦下舒云，“殿下没有出来之前，我们谁也不要进去。”

　　“为什么？”

　　“因为殿下一家三口团聚的时间只有这么一会。”

　　鬼洞上来把舒云拎开，跟季之轩说：“这里交给大师兄我，你去忙另一件事。”

季之轩会意，把张成他们几个叫到一边，细问完经过，就着手追查黑衣人的下落。

半个时辰过去，寝殿的门才见荣华打开，把女儿放进小小的棺椁里，抱起晕睡的冉慕彤换到侧殿休养，寝殿里所有沾血的物件全部更换新的。

　　冉慕彤昏睡一天一。夜醒来，极度虚弱，跟死过一回没有多大的区别。

　　汤药当饭一样的吃了几天，她脸上才恢复了一丝丝微弱的血色。

　　荣华没有去上朝，日夜都守在她榻边，顾庄宁一天要来看她两三次，荣敬天每天下朝就会过来，皇祖母也差人送来一堆补药。

　　都以为她会消沉一段时间，但她没有，不管是汤药还是饭菜，只要让她吃，她就努力往肚子里咽。

　　“二小姐要不要嗑瓜子？”阿福问。

　　她摇了摇头，刚睡醒一觉，没看见荣华的人，“殿下呢？”

　　“去勤政殿了。”

　　“勤政殿？”

　　不太可能。

　　父皇跟她说过，荣华这段时间不上朝，只要不是天塌般的大事，都不让荣华打理，空出荣华所有的时间陪着她。

　　荣华就不可能去了勤政殿。

　　她重新问阿福，“殿下到底去哪里了？不要骗我。”

　　“殿下…去，去，”阿福吱吱唔唔。

　　“快告诉我，殿下到底去哪里了？”

　　阿福瞅着瞒不住冉慕彤，只好告诉她，“殿下去了龚妃的宫里。”

　　“去做什么？？”

　　“那天的黑衣人全死了，尸体在城外被现在，国师在黑衣人的尸体上找到一块翡翠，是宫里东西。”

　　宫里想她死的人只有龚妃。

　　荣华就是去大开杀戒的！

　　“扶我起来，准备步辇，我要去龚妃那里。”

　　“可是殿下吩咐了，不让二小姐知道。”

　　“快点，照我的话做。”

　　她自己拿外衫披上，阿福没办法，只好听她的，备妥步辇送她去龚妃宫里。

　　刚进宫门就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受伤的侍卫，她顾不上自己的身子骨还虚弱着，从步辇上下来就往里跑，阿福赶紧跟上，边跑边扶着她。

　　“荣华，住手！！”

　　荣华杀红了眼一般，荣敬天和顾庄宁都在，但也没能拦下荣华，只有她，荣华听见她的声音才丢开了手里全是血青锋长剑，脱下袍子披到她肩上，“这么大的风，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那些黑衣人不是龚妃派来的。”

　　“已经查到了证据。”

　　“是别人嫁祸龚妃的，龚妃再怎么恨我，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你忘了我的话了吗？我爹疯了，但你没有。”

　　他没有疯，但是一想到她和他的女儿还那么的小，他心里就疼，疼得他失去理智，宁错杀也不放过。

　　她说：“冤有头，债有主，不是龚妃欠我的，这笔账我就不会算在龚妃头上。”

　　龚妃差一点死在荣华剑下，吓得六神无主，听她这么说，瘫坐到地上哭，“不是我，不是我，也不是龚贵，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